既然这个秘密已经不可避免地要被泄露出来,那么终有一日,还是会传到忠义盟中人的耳朵里。
正是预见到了情势的发展不容乐观,寒冰才没有直接出面,调查忠义盟中刚刚发生的那两桩血案。
因为一旦有人趁机当众质问他是不是离别箭,他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如果矢口否认,一旦真相揭开,他从此便再也无法面对那些被自己欺骗过的江湖人。
可如果一口承认自己就是离别箭,必然会让忠义盟的人群情激愤,同时也让盟主雪幽幽进退两难。
到那时,忠义盟的人根本就不会再相信他对于那两桩血案的调查结果,而且更是会认为他在贼喊捉贼、嫁祸于人。
如果再被一些别有居心的人蓄意歪曲,他在北戎设计营救忠义盟密谍的举动,都很可能会被误解,甚至是被曲解。
一些人会将他此举的目的说成是故意示恩,想借此掩饰自己离别箭的身份,或者是打算在真相被揭开时,凭他对忠义盟曾有过的这个恩惠,为自己减轻罪责。
而他那个所谓皇子的身份,更是会被用来大做文章,藉此牵扯出一大堆关于冷氏父子联手,意图消灭忠义盟的谣言。
一旦局势失控,只要忠义盟的人与寒冰之间发生任何流血冲突,那么这件事便不再只是一起单纯的江湖恩怨,而是会被作为新君冷衣清打压忠义盟,讨好隐族人的铁证。
如此一来,大裕出兵解救重渊之围的行动,恐怕就会遭到更多人的反对,最终胎死腹中。
而趁这场混乱之机,郑庸还会配合北戎刺客,刺杀裕帝冷衣清,进一步造成更大的混乱。
到那时,重渊失守,大裕内乱,北戎人的铁蹄便可趁机南下,夺取大裕的江山。
危机已迫在眉睫,即便是聪慧多智如寒冰,也想不出太好的应对之策。
随着舅舅浩星明睿以及那些隐族密谍的离去,他已经彻底失去了隐族人在背后的支持。
而郑庸这奸宦却隐于暗处,利用其爪牙在四处埋下引线,随时准备引燃战火。
寒冰很清楚,自己此刻所面临的形势,实是比在北戎之时更加凶险。
对此,他并无任何畏惧,因为他早已习惯把一切的困难都由自己一人抗起。
他只希望,自己的力量足够大,可以保护身边所有的至亲至爱之人,让他们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
当听到洛儿说,雪幽幽被迫当众立下誓言,如果不能让离别箭血债血偿,她这位盟主便要以死谢罪的时候,寒冰的剑眉不禁微微一皱,马上便从中感觉到了那位雪盟主目前所面临的巨大压力与困境。
这时,水泠洛忽然叹了一口气,道:“我真是不明白,师祖她老人家为何要立下如此的重誓呢?难道她真想杀了凌大哥吗?”
“不,洛儿,你应该是误会令师祖了!”
寒冰拉起洛儿的一只小手,安慰性地轻轻拍了拍,并耐心地向她解释起来。
“雪盟主之所以立下如此重誓,并不是真的要与离别箭以死相拼,而只是在做出一种姿态,让忠义盟的人不再因此事而心怀不满,以致引起忠义盟的内乱。
从接连发生的这两桩血案来看,那个凶手郭士勋明显是奉了郑庸的命令,故意在制造矛盾,混淆视听,目的就是为了重新揭出离别箭与忠义盟之间的旧怨。
而事实上,到目前为止,郑庸的目的可以说是已经基本达到。即便是有足够的证据表明,吴远和郭有忠并非是被离别箭所杀,但这两桩血案还是成为了旧怨重提的一个契机。
面对忠义盟内的群情汹汹,满腔愤怨,雪盟主若不能当机立断,彻底平息众人心中的怒火,那么接下来,很可能便会有人借此生事,将众人对于离别箭的仇恨,导向雪盟主本人,对她在追查离别箭一事上的不作为,生出极度的怀疑与不满。
如今的忠义盟,表面上众人虽然都在听从雪盟主的号令,但实际的情形却是要复杂得多。
因为其中的很多人,尤其是那些手握重权的堂主及分舵主级别的人物,都还是由左语松提拔起来的。
他们这些人很可能还在对那位被离别箭所杀害的左副盟主,保持着一定的敬仰与忠心。
而一旦他们认为,雪盟主只是趁着左语松被杀的机会,打着为他报仇的旗号,进一步攫取了忠义盟的大权。可是在夺权之后,她便不再把为左副盟主报仇之事放在心上,更无意去追查离别箭的行踪。
那么,这些人必然就会联合起来,共同反对雪盟主。
如果情势像这样不断恶化下去,雪盟主便会渐渐失去对忠义盟的掌控。而整个忠义盟都会因为内斗而势力日衰,很可能就会被其他趁势崛起的帮派所吞并,最终在江湖上除名。
雪盟主正是预见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不得不当众表态,向忠义盟的所有人展示她诛杀离别箭,为左副盟主以及其他被杀的分舵主报仇的决心,以此来赢得众人的信服。”
听完寒冰的这一番解释,水泠洛难过的心情总算稍减,可心中却仍不免忧思难解。
她轻蹙着秀眉,担心地问道:“可万一哪一天,师祖她找到了凌大哥怎么办?”
寒冰的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不觉将她柔软的身子揽得更紧了些。
他自然不敢对洛儿说实话,只能笑着安慰道:“凌大哥去南方找他心爱的人去了,应该不会再回来。雪盟主恐怕是没有机会找到他了。
再者说,如今隐族人在大裕已可光明正大地生息,不会再遭到任何欺压与迫害,当然也就不再需要离别箭来为他们申冤复仇。因此,凌大哥也不必再以离别箭的身份与忠义盟为敌。
如果他不再展露出离别箭的功夫,便是洛儿你都认不出他的真面目来,其他人又怎会知道他是不是凌弃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