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嘴角淡雅一笑,脸上未有一丝胭脂,画眉的眸子宛如清潭,深不见底,让人猜想不出任何心思。
只是想着今日赶车人那意味深长的眼色,国公府连廊里两个婢女掐头去尾的一番话,哥哥林琼羽见到自己时似亲又疏的举止,阿音心口有些发紧,秀气的十指微微从裙角上松开些,她不明白自己哪里做的不正常,模模糊糊的,仿佛自从来到国公府,自己便迷了路。
“对了,你晚上不回家吗?”阿音醒过神来,不再思考这些搞不懂的问题,小鼻子一翘,继续笑着赏月,眸光中一道流星闪过。
荆茗躺在地上翘起了二郎腿,宛如雕琢般轮廓深邃的英俊脸庞上闪过一丝黯然,随后又散发出光芒神采,“战王府,已经冷清许些年了,还是你们国公府热闹呢,现在又来了个妹妹,以后我当然更得赖在这里不走了,琼羽有妹妹就跟我有妹妹了一个道理啦。”
阿音不明白,傻里傻气的追问,“战王府,你的父亲母亲想你了,你也不回去吗?国公府我家,再好,终归不是你的家啊。”
皎洁的夜光隐藏着一丝忧愁的思绪,薄雾层层弥漫、漾开,熏染出一个平静祥和的夜,浓云在轻柔月光和星辰的照耀下,便染成了银色,荆茗嘴角不自觉的一抿,“我父母在十年前就过世了从小我就常来这国公府的那天呵呵,罢了,再过四年等我到了二十岁承袭父亲的战王位就不会再来烦扰你们了。”
阿音心里一颤,竟不知道这个外表看上去桀骜不驯的战王府公子身世比自己还要悲惨,眼睫毛微微抖动几下,声音轻柔,“对,对不起啊。”
“无碍。”荆茗大咧咧的一笑,月光打在他身上,渡上一层银色的光晕,他微仰着头,神色静宁而安详,嘴角勉强支撑住弧度,一只手搭在支起的腿上,动作固执而潇洒,声音轻颤,“都是过去好久好久的事啦却怎么也忘不掉一个人在战王府待得寂寞了就喜欢找琼羽耍乐子人生要向前看的,丫头你得向我多学习哦。”
阿音轻声嗯了,直到很久之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她哭着抱着安慰他,他也仍是笑笑,仿佛云淡风轻,总喜欢把自己的伤痛隐藏起来,然后大方的笑着说没有事,因为害怕关心自己的人会难过。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房歇息去吧,回房让佩玖给你倒杯热茶,免得着凉。”荆茗推了推身子骨软软的阿音,赶她走。
阿音磨磨蹭蹭从地上爬起来,拍打了一下裙角,眸子里晶莹闪烁,“你,不回去歇息吗?”
荆茗眼泡微阖,并没有看她,微垂的眼睫下有淡淡的黑影,颧骨也有些高耸突兀,衬得整张面庞更加棱角分外,开口依旧舒朗,“我不急,再躺上一会儿就走,你一个姑娘家自然早早回去的好。”
“好。”阿音朝着荆茗摆摆手,简单的回答一字,右手腕的铃铛叮叮当的脆响,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但仍是用不发音的唇角轻轻比个口型:“晚安”。
待鼻尖的一缕少女清香浅淡,少年悄然睁开了双眼,大眼黑溜溜的另有一番气韵,望着漫天星河流转,吹了个哨子,心情似乎颇为愉悦。
回到青砖铺就的长方形小院,院当中砌着个花坛,上面陈放着十几盆盛开的菊花,花坛旁那棵一丈多高的红海棠树,枝条被修剪得疏密适度,月光洒照下,整个庭院更显得古朴、静谧,只有当阵阵清风吹拂,从盆菊和海棠树上落下的枯叶在地上沙沙作响时,才偶尔划破院中的沉寂。
阿音抬头一看上面,房间的灯烛还在亮着,佩玖该是在房间等了自己许久了,心下一愧疚,加快了步子上楼去,推开门,淡淡的熏香扑倒鼻尖,浅浅的人影倒出佩玖的身子来,佩玖赶忙走上前来作揖,“小姐,您回来啦。”
“辛苦你了,你也快回去歇着吧。”阿音还是有些不习惯使唤下人,轻轻点头。
佩玖看着阿音有些不自在的神情,心下明白些什么,也不点破,便告了声退,一只脚刚跨出门槛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温婉的嗓音,“那个,还有热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