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过后,年长的才长叹一声道:“想当年,我们都觉得自己必入内门,可十五年过去,你是鸣鹤楼新秀,我却蹉跎年华,四海漂泊。”
“这几年变太多了,”他又说道,“当年我们还在这里听沈岫师兄讲解术法,后来竟发生了那件事,这里已然寸草不生……”
“我不信沈岫师兄会做出那种事情来,世人总是喜欢以讹传讹,沈岫师兄如何都不是那种人。当初内门弟子个个趾高气扬,从未正眼看过我们,只有沈岫师兄愿意听我们的问题,还会主动去教我们。当时我想……我想成为沈岫师兄那样的内门弟子的。”年轻的说。
“我也不相信,师兄从来待人诚恳,有求必应,怎么可能做出那等欺师灭祖之事,”年长者又叹道,“我今天本来只是散散心,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沈岫师兄叛门而去也有数载,这座庭院虽然荒废但是不曾被抹去,也许是云浮派还念着沈岫师兄的情吧。”
年轻者听罢也叹了一声,两人都沉默不再说话。过了一会,两人复又寒暄了几句,相携下山去了。
穆星河长出了一口气,怕打扰这两个人说话,他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也好在这里灵气比较浓郁,他那点微薄的真气在这里基本感觉不出来,这才没有被发现。
野芳发而幽香,嘉木秀而繁荫,这原本是再适宜修行不过的环境,穆星河却迟迟不能静下心来。
他闭上了眼睛,想要进入冥想,脑里却总在想一些别的事情,韩辰的事情,沈岫的事情。
有人被门派放弃却仍不死心,有人是门派的骄子却悍然叛门而去。
穆星河原本不会在乎这种事情,他顶多笑一笑感慨一声人与人果然是不一样的,不会为此扰乱自己的修行。
可是他还在想。
他也曾追寻过,也曾叛逆过,他也曾被长辈视为希望,他也曾收获过许多失望的目光,他也曾是风云人物,他也曾被同学后辈们视为传奇……他也曾与世界有很多联系。
他忽然开始有些想念那些人,他在想自己打包的那几份饭该怎么办,那群懒癌室友要饿多久才发现不对劲,他的灵魂来到了这个世界,肉体又该如何?
穆星河忽然怔住。
即便他如此坚定地想要修行,努力变强,原来他内心依然惦记着许多,原来他……是想要回去的。
回到那个毫无波澜的、没有神奇力量的现代世界,他想念电脑,想念手机,想念一觉就睡到自然醒,醒来就翻滚着玩游戏的日子,想念和他插科打诨的人,想念那个养育他长大放任他奇思怪想的世界。
穆星河心中一阵滚烫,又一阵冰凉。
原来他……一直不曾接纳过这个世界。
被人算计试探也好,被人仇视鄙夷也好,他都一笑置之,可能是他天生从容淡定,更有可能是他根本不在乎,把这个世界当作一场游戏一场梦,又怎么会在乎npc的情绪?
他一来到这里,就目标明确,为了变强日复一日在修炼,他看上去镇定异常,其实只是麻木不已。
他为了进入内门感受着意外的焦虑,不是因为面临强敌的压力,而是因为无路可退的惶然。他终究没有把这里当作过是自己的世界,他自己的世界有无限的可能性给他尽情挥洒,在这里他却未曾想过。
原来他一直不曾接纳这个世界。
他终于知道他所遭遇突破到练气期的瓶颈是为什么了,为什么这个世界的其他人能如此顺利地突破而自负聪明的他一直没有。练气期是外感天地的开始,人的真气开始突破躯体与天地灵气相交融,而天地灵气也借此进入体内,滋养真气,共同进入循环。而他从一开始就拒绝了这个世界,又谈何接引天地灵气?
困扰他多日的问题得到了答案,穆星河精神一震,如果是往日的他,或许就会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专心体悟了,可是现在他依然懒洋洋地托腮盘腿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