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妈祖岛人烟荒凉,除了大陆渔民出海之时,将之作为休憩避风之所之外,对其感兴趣的,只有倭寇和海盗;直至本朝初期,始有福州沿海人民移居于此,并逐渐形成具血缘关系的村落。
在军事上,除了监控海面,妈祖岛的主要意义,在于其可成为进攻台湾的跳板;除此之外,该岛虽曰“海运要冲”,但其地理位置,并不足以扼控闽江口以及外海航道——关卓凡的“正正堵在了闽江口”,多少说过头儿了些。
因此——再加上兵力和效费比的考量,我方并未在妈祖岛设防。
“王爷,”说话的是田永敏,“我们以为,萨冈寻求‘舰队决战’的思路和战略,并未发生任何实质性变化,离开升龙之后,‘北京—东京’舰队的举动,看似略略有些反常,其实,说到底,还是为了‘舰队决战’。”
“哦?怎么说呢?”
“中、法海军的‘舰队决战’,”田永敏说道,“是法海军特拉法尔加大败之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舰队决战’,胜利了,法海军一洗前耻,吐气扬眉,而萨冈也将成为再造法兰西海军辉煌的大功臣,名垂青史;失败了,法海军之大半,尽没于远东,何时重振,遥遥无期,萨某人呢?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顿一顿,“国家的盛衰气运,自家的功名性命,皆系此一役,怎么可以不分外慎重?——何况,察萨冈其人,虽然颇具雄图大志,不过,思维缜密,进止有节,并不是个一味躁进的脾性。”
“嗯。”
“‘北京—东京’舰队之去升龙,”田永敏说道,“唯恐不及,是因为一旦为陆军牵绊住了,北圻战事次第展开,则何时可以脱身,就不由海军自己了。”
顿一顿,“既已离开升龙,则缓急张弛,可以自如掌控,该快则快,该慢则慢。”
“嗯。”
“王爷晓得,”田永敏说道,“‘北京—东京’舰队还有个‘第二批次’,一共十条军舰,正在来越南的路上,我们认为,离开升龙之后,‘第一批次’之种种逡巡,说到底,都是为了等这个‘第二批次’。”
“这……嗯!”
关卓凡沉吟了一下,点点头说道,“会齐‘第二批次’之后,‘北京—东京’舰队齐装满员,拢共拥有近三十条作战舰只,其总吨位,便超过了咱们的舰队,这个‘舰队决战’的把握,就大大的增加了——”
顿一顿,“目下,如果单靠他的‘第一批次’,论总吨位,可还比不上咱们。”
“王爷睿见——确是如此!”
关卓凡一笑,“这算什么‘睿见’?——一个蒙童都算得出来的!”
田永敏、施罗德都笑了,“王爷未免太谦了!”
关卓凡做了个手势,“继续吧!”
“是!”
顿一顿,田永敏说道,“等归等,可是,一时半会儿的,萨冈还会不齐他的‘第二批次’——这个‘第二批次’,一路之上,尤其是后半程,各种状况不断,到埠西贡的日期,一推再推。”
再一顿,“这上头,咱们的英国朋友,还是很帮忙的。”
自法国土伦至越南西贡,万里海途,其间,大多数法国舰队可以停泊补给的港口,都由英国人控制,名义上,中法之争,英国当然“保持中立”,“女王陛下政府不对港口的商业行为进行干涉”,不过,台底下,还是有很多法子,既给法国人穿了小鞋,又叫法国人有苦难言。
“萨冈既不愿在会齐‘第二批次’之前,”田永敏说道,“即同我舰队遂行决战,同时,又不好在此期间,毫无作为,不然,法国国内,交代不过去——”
顿一顿,“我们不确定,目下,‘北京—东京’舰队是否已经收到了法国对普鲁士宣战的消息,不过,《南德意志报》采访俾相的文章一出,法、普两国,便已处于事实上的决裂,对于接下来的对普宣战,萨冈一定是有足够预期的,也一定想过有关‘两线作战’之种种,其中,自然也包括中枢做出‘转攻为守’的决定的可能性。”
“就是说,”关卓凡说道,“为了不被调回越南,萨冈需要在等待‘第二批次’会齐的这段时间内,尽快取得某种可以夸耀的战果,以塞国内悠悠之口?”
“王爷睿见!”田永敏说道,“我们认为,‘北京—东京’舰队之所以在闽江口外的妈祖岛下锚,正是为此!”
顿一顿,“既以妈祖岛为锚地,‘北京—东京’舰队的目标,当然就在妈祖岛附近,经过初步分析,我们判断,最大可能有二:一,基隆;二,福州船政。”
基隆?福州船政?
历史如此相似?
关卓凡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
马尾江面上,浓烟滚滚,烈焰熊熊,“窝尔达号”、“益士弼号”、“蝮蛇号”等法国军舰上,眼睛血红的法国水兵,一边狞笑着,一边用机关炮和步枪,向着江水中载沉载浮的中国军人疯狂射击。
血染大江。
那是原时空一八八四年八月二十三日下午两点至两点半的事情。
关卓凡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