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那是周礼。以楚人之俗,只有一妻,余者皆为妾。楚人之妾,等同牛马。以诸国公主为牛马,轻彼等也。”熊荆话说的无可奈何,他知道这又是那几个太傅鼓捣出来的。
“为何不行周礼?”赵妃生气了,目光转到芈玹身上,恨恨的看。
“楚人可行周礼,亦可不行周礼,而行楚礼。”熊荆道。“先君庄王以前,楚人依旧行楚礼。楚人乃炎帝火师祝融之后,乃夏人,非周人。”
“夏人?”赵妃闻言有些失神。夏是一个比商还古老的称谓,古老的几乎让人遗忘。
“太傅欲行周礼,乃欲以周礼治楚宫、治楚国。‘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是以孔子曰:‘我从周!’”熊荆第一次明确告知赵妃自己与太傅存在路线分歧,也是第一次明确告知身后的芈玹。“然,郁郁乎何用?鲁师能战否?东地甲士,以鲁地战力最差,宋地次之;昔日中山国重儒士而轻将卒,旋即被赵国所灭。
而所谓周礼,乃孔子见诸侯礼崩乐坏,集诸侯所行之俗增减之,名之曰周礼。此周礼为西周之礼否?非也,此周礼并非西周之礼。凡有不合儒家要义者,皆不采,凡不合郁郁乎者,皆删减。儒家之弊病,皆由此来。
天下万物,本就有勇武、有凶残,本就无礼仪、无仁孝。儒家强加之,择其合者而记之,不合者而不记,使人以为天下万物本无勇武、凶残,本有礼仪、仁孝,此弥天之谬也!”熊荆痛斥周礼所含的谬误,这就像某些人以为散个步、唱首歌就能改朝换代,以为套上一件舶来的衣服转个圈就能变成灯塔国。
熊荆痛斥,在他的位置上,无时不刻不看到权力的争斗和苟合,无时不刻不看到人性的贪婪与疯狂。赵妃对儿子的话却感到骇然,她是生于邯郸的公主,她虽然也看到如此种种,却总是认为这不是人本有的东西,礼义廉耻、仁孝信义才是人的原本。
她收回自己瞪着芈玹的目光,开始审视儿子,道:“不行周礼,无礼仪仁孝,仍是人否?”
“孩儿所见之人越多,便越是亲近犬。”熊荆叹息。“以今日之周礼治国,只会有满口仁孝道德、手不能缚鸡之人,孩儿宁愿我楚人皆成一犬……”
“放肆!”赵妃猛站起,面色变得极度可怕。不愿做人宁为一犬之言先君武灵王也曾说过,那是他嘲笑儒家的言辞,而围困沙丘宫的公子成则是一名地道的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