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咳嗽的人缓缓站起来,衣衫褴褛,后背微弓。他抬头,明明有着不过不惑之年的清隽面孔,鬓边却已垂着几缕银丝,一双黑沉的眼睛里暗淡空洞,似是被艰难的岁月磨光了锐气,只剩下了百历世事炎凉的苍凉。
士兵对上那双眼,不知为何心底有点发冷,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被脚下的碎木块绊了一跤,险些滑倒。他更加恼火,直直向前拽住中年人的衣领,恶狠狠地向他挥拳,中年人微微偏头,在极小的角度里躲过了那一拳。
“嗬!老六,一个疯子都能躲过你的拳头哦!”士兵里爆发出阵阵的嘲笑。
士兵心头的火更盛,他回头看了眼长官,见他对自己的动作不置可否,便知道长官是对自己的举动默许了。他捏紧了拳,把平时被欺辱的痛苦发泄在了这一拳上,“砰”地一声骨头清响,没有落空,拳头狠狠落在了中年人的脸上,将他砸得向后一跌,撞在了身后的横梁上。
士兵厌恶地瞪着中年人,呲牙咧嘴地捂着拳头,“这老疯子的骨头真他娘的硬啊,老子拳头都疼!”
中年人仍然默不作声地抬头,被拳头砸的半边脸向下凹陷,嘴里不断地溢出血沫子,狼狈异常。他不躲不闪地看向面前的一群人马,空洞的眼睛里是沉沉欲坠的黑色,与之对视的人心下竟有了一丝慌张。
“你敢瞪我!”一拳砸中的士兵虽被眼前这疯子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但想着刚才砸中的一拳,气焰更旺,他抄起剑,拔出来就要刺。
“砰!”
“住手!”
领队军官的一声“住手!”显然慢了一步,那士兵已经在空中旋转了一圈,带起了几声哀嚎——他下坠时还砸在了皇城司一行人里,站在前面的几个人除了军官身手好躲过了,其余都不幸遇难。
军官冷漠的神色终于崩裂,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咬牙切齿,“董泓……”
方才动手的名叫董泓的少年一身清爽利落的白衣,身量不高,面容清秀,他抱起自己尚未出鞘的剑,宝贝似的在剑鞘触到士兵的地方鼓足劲吹了几口气,像是要吹掉什么不洁的东西。明明刚刚打了人,且吹剑半天也没吹出什么名堂,董泓却一脸被欺辱的神情瞪着军官。
“你叫什么来着……”他拍拍脑袋,“对了,李子,告诉你手下,我的剑受伤了,赔偿!”
军官被董泓的话语气得目眦欲裂,拔出刀,大力之下,刀锋在皮革刀鞘上划出了火星子。他举刀下劈的动作一气呵成,带着一声怒吼:“我叫——李梓!”
刀快,董泓却更快,他把身后的中年人向角落一推,顺势借力泥鳅一般从近在咫尺的刀锋下滑跪而过,他猛地拔剑,剑尖“哧”地一声划过地面,掠过三尺的距离才堪堪止住,一缕断发犹在空中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