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视着抱着盒子的金木研。
【是我下令杀的。】
与其等金木去质问爷爷,令爷爷替他遮掩,他选择直接摊牌。
金木研没有表情。
这比过去的任何时候都可怖。
他的身体在轻微的迟滞下上前一步,在彻骨的冷意下把礼盒打开,双手托起那颗头颅。四周的人格都认识浅岗优一,哪怕是年幼的黑发幼金都惊呼出声:【优一!】
白发幼金咬了咬下唇,飞快地看了一眼头颅,那是他姨妈家的孩子。
他的眼底纠结。
又一个亲人,就这么死了啊。
在这些人格里,脸色变得最难看的是黑发少年。十八岁模样的学生在看见浅岗优一的头颅时,身体都晃了晃,不能接受自己的亲人遭到杀害。
金木研在他们的视线下,一字一顿地说道:【和修研,对于这条人命……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忏悔之心吗?】
和修研垂下眼帘,再次张开,脸上没有半点动容。
【没有。】
下一句话从他的唇齿之中吐出。
【死的活该。】
卸下那些人类的伪装,和修研就像是身穿华服的贵公子,目光直视金木研冷漠的表情,以前所未有的语气决定了一条人命。
若不是因为金木,他连这个人都不会记起来。
可当他记起来——
这个人就注定该死。
“金木!”
现实之中,月山习一惊,看见说要回和修邸的金木研才走了一步,便倒了下来。
月山习只顾着抱住金木研,焦急万分地查探他的情况。
礼盒掉落在地上,盒子再次被打开。
一颗头颅露了出来。
“啊啊啊啊!!”街道上的行人无意中看到头颅,惊恐地发出尖叫声。
在路边有一个女孩从奶茶店探出半个身体,手上捧着一杯刚买的咖啡。她装作惊讶,嘴巴长成o字形,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边。
嘻嘻。
居然昏厥过去了。
这个人类尸体的头颅,刺激性这么大吗?
帆糸萝玛摸出一直在震动的手机,打开耳机挂上,“么西么西?”
听到宗太问她看到了什么,她笑嘻嘻地答道:“啊,你说的绝望我没有看到,但是我看到他好可怜哦,白天在大街上昏了过去。”
酒吧里,旧多二福诧异:“昏过去了?”
和修研有这么脆弱?
要是他没有记错,杀人的命令是对方亲口对v组织下达的吧。
“他身边有什么人吗?”旧多二福不再喝酒,略带苦恼地说道,“不能让他在外面出事啊,不然我也要被找麻烦。”
下一秒,旧多二福的手机就来了另外的未接电话。
旧多二福头疼地挂了萝玛的电话,接听v组织的来电,而后他更加诧异了。
“和修研当街昏迷,头颅掉落在外面,引起了人群混乱?”
“算了,我去接他吧。”
嘀咕了几声,旧多二福觉得自己这个坏人当得不够称职,不仅要吓唬人,还得回去收拾烂摊子是怎么回事?
真正的坏人,应该现在直接去杀人灭口吧?
嗯。
可惜只能想一想而已。
第五百五十六章
几乎是同时,站在彼岸花岸边骚扰主人格的和修研就一僵。
【糟糕。】
外界视线传入了他的眼睛里。
在金木研双手的盒子里,浅岗优一失去生机的头颅,宣告着生命的终结。
这是他的血亲。
那双同样黑色的眼睛不会再睁开。
纵然为事情暴露而慌了一秒,和修研的脸上却不可遏制的浮现笑容,那种发自内心愉快的心情伴随笑容一起出现。再也不会有人为自己的孩子,犹如吸血虫般攀附在他的四周,也不会有人再以亲人的关系伤害着他。
害死妈妈的人的孩子……
死了。
这种让他恶心想吐的血亲,他才不在乎。
“呵。”
忽然,和修研听到了笑声,险些误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笑了出来。
他猛然去看冥河里,透过扭曲的暗色水波,目光对上了另一只艳丽的赫眼。
蜷缩在冥河的黑暗深处的青年笑了。
嘴角咧开。
没有血色的唇角上挑。
明明眼神没有波动,冷漠而厌世,可那是一种接近疯狂的笑。
这个世界,再无一个人能够有这般扭曲如毒虫注视人间,否定人间,最后在人性与魔鬼之间挣扎,为曾经人类带给他的温暖而笑得如哭泣的人。
“优一……”
“姨妈,姨夫……”
主人格轻轻的念道,恍若深爱着自己过去的亲人。
冥河的震动消失。
和修研只听出了刺骨的冰寒。
闭了闭眼,和修研睁开一只与他一样的赫眼,而他的赫眼没有那么多黑暗气息,唯有站在主人格的对面,他才能体会到金木说他非善非恶的原因。
没有谁比主人格更加黑暗了。
然而这样的人,竟然忍了姨妈家那么久,宁愿沉睡也不去看一眼外界。
能克制黑暗的——
该是怎样的信念与善意。
和修研从他的身上看出了金木研的部分特质,不,对方就是金木研!只是相对比白发少年,对方早已看透世间大多数事情,独眼喰种天生就身体素质好,大脑发育快,他毫不怀疑对方拥有从出生起的所有记忆。
他突然就知道了转机在哪里,整个人冷静下来。
“你是认同我的吧。”
对方没有回答。
冥河将一切正常画面扭曲,而扭曲的更加扭曲。
“没关系。”和修研谅解他的排斥,蹲下身,手指侵入水中,去感受冥河的污浊与寒冷,指缝之中偶尔会滑过几片碎骨般的东西。
“你所遵守的承诺,我知道,你讨厌我,我也知道,我们互不干扰。”
“但是这件事情——”
“你必须站在我这一边,承认这份属于我们的仇恨!”
在两个孩童的惊呼声下,从和修研手腕下伸出的赫子手抓住了冥河里的主人格,硬生生把一名浑身赤裸的黑发青年拽了上来。
锁链在晃动,窸窣,金属的碰撞声不断!
和修研额头的冷汗滑落。
这一刹那,他竟然感觉到了不可思议的吃力,仿佛对方身后拖拽的不是什么锁链,而是一扇连接着地狱监狱的沉重大门。
这是什么东西!
从冥河河底出来的主人格,简直像是塔尔塔罗斯地狱里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