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立安无言的看着那名士卒,从腰间拔出刀刃,气的胸腔剧烈起伏,艰难的挤出半句:“防御!!信不信我杀了你,传令兵!传令兵!让他们防……”
然而,前方,浩瀚的骑兵,已经越来越清晰。
二十丈。
……
“打不过……干脆投降了吧。”
“以前又不是没降过汉朝。”
“……那也不算丢人。”
咣当一声。
是兵器落在地上的声响,紧接着更多兵器掷地上的声音延绵不绝,两万余人的阵列,陡然一阵起伏,原本站立结阵的一道道身影,几乎同时齐齐蹲了下来,双手抱头做出了投降的姿态。
尉迟立安站在一片片蹲下的人群中,张大了嘴,难以发出一丝声音。
天光里,轰鸣的蹄声渐小,发起正面冲击的鲜卑骑停在五丈的距离,面面相觑的看着对视,原本入西域以来第一场硬仗,结果却反而让他们感到有些难受了。
“你们没种!”尉迟立安提刀走在跪伏的军阵中,对周围密密麻麻的于阗国士兵吼道:“让汉人看轻你们,知不知道,这一仗我们可以打的,至少让汉人明白于阗人是有价值的,你们这么急着投降干什么?!”
周围无数的士兵、鲜卑、乌桓、匈奴骑兵看着他,有人准备挽弓搭箭对准不愿投降的人时,就听一声——
哐当!
“投降了!我投降——”
尉迟立安大喊,丢掉了手中兵器,嘭的一下跪在了地上,双手举过头顶。
……
远方。
“这仗打的……一箭未发,就完了?”
公孙止低声说了句,摸了摸颔下的短须,看一眼李恪:“把那人带来见我。”说着转身朝大纛那边过去。而张飞、孙策等人失笑了一声,回到阵中,对于之前的赞赏,竟是自己高看了这帮人。
风沙渐大,弥漫的沙尘开始侵袭这片天地,俘虏两万于阗国士兵后,西征军便是在城外扎营休整,公孙止领着麾下各军主将在下午时分,进入皮山城召开会议,已临近葱岭(帕米尔高原)翻过那里后,就是进入大宛,甚至贵霜地界。
眼下必须要给诸将说些话,至于那位于阗国王,也在天黑后,召见了他。
灼人的天光下,城门缓缓打开,代表于阗国的旗帜还在城楼上猎猎作响。
四门大开,脚步声齐响,皮山城中听到动静的百姓涌上街头,呼啸的风里,举着长矛兵戈的士兵如长龙般穿行过集市、街道,给人一种誓死捍卫国家的印象,尉迟立安走上城头,披风在风沙里抚动。
“世事无常……”他轻声念叨父亲去世说的话,望着开拔出城门的军队,没人预料到汉人竟来的如此快速,才收到第二封信的时候,对方的斥候都已经杀进皮山城境内,当然他也无法预料这一生尽然会直面汉军。
原本他可以不打这场仗的,但于阗国作为丝绸南路有数的强国之一,若是连直面兵锋的勇气都没有,往后汉军一退,自己又有什么脸面?在这两天里,从其他城池调集而来的军队已有两万,这是于阗国的极限了,而城池不比汉朝,所以守城也没有什么必要了,但无论如何他要证明自己……或于阗国的价值。
望着灼热的天光,风沙吹袭的沙漠,远方的绿洲,这片祥和的西域景色里,他感到的却只有战栗……
“莎车和疏勒两国要是没打仗就好了。”
他再次轻声开口,转身走下低矮的城墙,一掀披风翻身上马,微黄的胡须抖动,暴喝:“走,我们去见识汉朝人的兵锋,就算要败,也要堂堂正正被打败,否则汉朝人凭什么让我于阗国臣服。”
出城迎敌的军队,无数的目光望过来。
有人附和大喊:“是——”
然而响应的声音多少是不安的,从和田、洛浦、墨玉各城赶来的士卒在听到他们的敌人将是汉朝铁骑时……许多人心里觉得这…是开玩笑的吧,然而战事在东面爆发,鄯善、且末、拘弥一条直线,由东往西,半月之内汉人连扫数城直逼于阗皮山。
这真的不是开玩笑了,两万余人的军队在国王的振奋话语声中,颤颤巍巍的走出皮山,在原野上严阵以待,他们望去的东面,风沙弥漫的天际线上,一条黑线正在缓缓移动,尉迟立安骑马来到前方,拔出一柄弧形的长刀,“迎战——”
呐喊的声音传开,在他们视线的尽头,那条滚滚而来的黑线,仿佛蕴着无数人的尸骨。
咚咚咚——
咚咚——
无数的马蹄踩踏过满是沙砾碎石的地面,明媚的天空下,近五万草原骑兵呈三个方阵犹如汹涌的海潮缓缓推进,周围全是密集的兵器碰撞、马蹄践踏的声响,隔绝了一切外来的声音,有着推平一切的威势。
督骑在人群中喊话,纵马飞奔纠正每个方阵不同属部落的骑兵,让整个大阵保持稳定行军的局面——这些来自草原上的勇士,本就是部落制度,服从于头人、长老一类,然而这些年来,汉军督骑的出现,一定程度上,让他们更倾向于听从更正确的指挥,这些本就是马背上长大的人,不管是骑射,还是长途奔袭,都有着很强的战斗力,如今更有狼王提供的甲胄,再加上督骑的指挥,在讲究阵型、战法后,已经是一股难得精锐力量。
而这一路推过来,原野上也几乎证明了这一点,但今日前方的敌人让他们感到了不爽,和一些轻视。
“竟然敢出城作战?这于阗王有点意思。我来时专门看过一些有关于西域的典籍,有个叫乌贪訾离国的,‘户四十一,口二百三十一,胜兵五十七人’,还有个单桓国,‘户二十七,口百九十四,胜兵四十五人’”
延绵无尽的军阵前方,白色大纛下,公孙止眺望那边一眼,对左右的典韦、李恪笑着说道:“这还是两个国家,怎么跟咱们村与另一个村打架差不多?”
身后不止两人笑了出来,周围近卫也俱都笑出了声。
“……眼前这于阗国听说还是西域大国之一,人口八万多,兵马三万余人,扼制丝绸南道,以为自己了不得了?居然还敢出城迎战,在我大汉,二十万兵马都见识过了,还亲手砍下袁绍的脑袋,这等蕞尔小国也敢螳臂当车!”
话锋陡然拔高,整个十余万人中最具权势的狼王,一勒缰绳,望着前方举起了手臂,“擂战鼓,告诉前方的楼班、泄归泥、阿浑牙三人,把前面挡道的渣滓……扫了!”
几面战鼓擂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