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箭矢在天空交错而过。
黑烟乘风卷起长龙,冲上云霄。
一座、一座城池在兵峰下倾覆……直到兵逼晋阳!
并州太原郡,高干带着一队兵马在城墙上奔走,外面的视野数万军队以不同阵型蔓延铺开,几乎占据了他视线能看到的一切。
城楼下方,高柔披头散发跑上来,衣甲几处破损,跌跌撞撞推开挡路的士卒,扑到他兄长面前,几乎整个人都要跪了下来。
“兄长,守不住的…我们撤走,现在还来得及,太原郡以北所有城池都陷落,大多数不战而降……叔父如今又不在了,咱们不能在这里白白丢了性命。”
“你再敢胡言乱语坏我军心…定斩了你!”高干阴沉着脸,压着剑柄死死盯着他,随后呯的一脚将高柔蹬倒在地,咬牙切齿:“叔父待我兄弟如亲子,纵然粉身碎骨,也不能丢了家业让他蒙羞!”
陡然间,有声音在不远喊了起来:“西凉军怎么回事?”
正说话的兄弟二人,转过头去,视野之间阳光刺眼,延绵铺开的军阵缓缓移动,隐约有一骑朝这边飞奔而来,猩红的披风飘荡在风里,犹如鲜血般在流淌。
“那人是……”
“弓箭手准备…等等……好像是温侯……”有士兵在城头上喊了出来。紧接着有人放下手中弓箭,“温侯不是死在徐州…”
高干捏拳猛的砸在墙垛,几乎瞪裂眼眶,他忽然指着下方那骑大叫:“…吕布已死在徐州,此人乃是假冒的,射杀他——”
身边有亲信连忙上前挽弓搭箭,下一秒,弓弦震动,箭矢嗖的一声,飞去城墙下面,照着冲来的骑士过去。
呯——
画戟挥舞,飞去的箭矢直接被斩成两段,火红的战马飞驰靠近城墙,五十丈距离,上面的骑士陡然一勒缰绳,赤兔猛的抬起前肢立了起来,发出一声长嘶,马背上,金锁兽面吞头连环铠,川西锦帛百花袍的身影映入所有人的视线。
随后有声音咆哮而出:“我吕布回来了——”
束发金冠晃动,吕布促马缓缓走在下面,方天画戟自手臂抬起直指城楼,仿佛扫过上面每一个人。
“尔等想必也知道,袁绍倒行逆施,起兵反乱大汉,官渡一战已经败亡,只剩下三子颤颤惊惊,袁家灭亡不过早晚!然而还有余孽,某家回来……”吕布的话语回荡城头,“……回来,不想与尔等厮杀,只为诛除首恶,悬首级于城头!”
城墙下,火红的身影,那声音若雷霆震砌这片天地:“……吾辈军人,岂能做袁家私奴——”
整个城头都寂静了。
五月的阳光炽烈,夏蝉爬在树梢的光斑里一阵接着一阵的叫唤,方方的院落中两人走过滚热的地面,携手走出驿馆上了等候多时的马车,一路前往公孙府邸,途中的城池长街行人穿梭,已是一个热闹的上午了。
行驶的马车内,王朗安静的坐在软塌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皱起眉头,看向对面的许攸,“子远,昨日进驿馆那番话,往后还是不要说的好,官渡一战,你虽有功劳,但不可这般说出来,到时那位公孙都督怕会多心的。”
“攸说的是实话。”许手指敲了一下矮几,话语中颔下胡须有些激动的抖了抖,随即声音渐小,挥挥手:“算了算了,不说就是。”
按着时辰,马车缓缓停在府门口,王朗、许攸下来望着气派的公孙府,后者拂袖踏上石阶径直走了进去,“竟比阿瞒的府邸还要奢靡……”
引的门旁两边侍卫皱起了眉头,目光直直的盯着跨进去的身影,许攸负着手缓了缓脚步,斜眼看了他们一眼,“尔等还能在此当差,乃是托我之福。”
“咳…子远莫要多说。”
王朗从后面跟上来,扯了扯他衣袖,示意那边守卫府门的几名侍卫眼色已经不善起来,许攸拂袖往前走,快步离开这边,声音骤降,“此等下人侍卫,也敢犯上?景兴兄太过小心,坠了阿瞒的威风,也让公孙止小瞧我等。”
俩人小声交谈了一阵,随后在仆人引领下到偏厅等候,不久之后,有人过来邀他们去正厅,许攸出门前整理一番仪容,方才和王朗随那人一起过去,快要到厅门的时候,一道李恪持狼牙棒的身形走来,站在俩人面前:“副使留下,只许一人进去。”
若说起官渡一战功劳,许攸在许都时,也常提到自己的功劳,对此曹操也承认,眼下被一个侍卫挡下,老脸不免有些发红,长须发抖,指着对方:“一介匹夫可识得我?”
“你谁呀?”
“许攸!”
李恪偏偏头,白了这个脸涨红的男人一眼,不客气的挥手:“我只认识许褚,其他人不认识,滚——”
然而,片刻之后,厅里传来人的声音,守在另一边的典韦探头进去听了一下,便是大步过来这边,巨大的体型犹如山岳崩塌般,带来恐怖的压迫,让许攸、王朗不由后退了半步,巨汉声音雄浑:“我家主公说许先生可以进去。”
这边,许攸瞪了一眼拄着狼牙棒的李恪,拂袖越了过去,二王朗便是第一次见到那位闻名北疆的狼王。
硕大的‘群狼狩猎’屏风前,一张斑斓虎皮大椅坐着的身影正翻看竹简,不时往上面写些什么,高脚的书桌右侧,赫然醒目的是一只白毛大狼,病恹恹的睁开眼皮,露出冰冷的目光一会儿,又轻轻阖上。
俩人终究没见过能与狼这般相处的场面,往日想到公孙止身边有一头白狼,眼下倒是验证了传闻,跨出的脚步不由小了几分,朝上面处理公务的狼王,拱起手:“谏议大夫王朗(许攸)拜见都督。”
“找个位置坐吧,还有两个字没写完……”公孙止只是抬了抬头看他俩一眼,随口说道。
中间俩人较为尴尬的对视一眼,只得朝席位互相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方才一起在右侧落座,厅中侍女过来上酒时,王朗便是开口说起了正事。
“都督处理公务繁忙,我与子远也就不过多打扰,此番过来,乃奉丞相之命,前来要回当朝持金吾贾诩,贾文和,还望都督念往昔与丞相情面上,不要难为我等。”
竹简上,笔尖勾勒最后一撇,公孙止阁下毛笔,将竹简上的墨汁吹了吹,放下来后,笑道:“曹丞相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你们大概也知道,从去年到今年我都在做攻伐幽、并两州之事,哪里有什么闲情跑到许都绑人。”
卧在侧面石阶上的白狼抬起眼皮看了看书桌后的身形,哈出一口气,又将头枕在交叠的前肢上,仿佛一副不屑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