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是大明江淮经略使麾下忠义军军正司军正张扬峰,奉朱经略之命,来此联络朝廷!”
又一次,张扬峰向眼前这位沐国公介绍着他的身份,只不过,对于永历朝廷来说,他并没有任何信物可以作为凭证。或者说没有朝廷给予的凭证,毕竟朱明忠并不是朝廷委任的官员。
“公爷,这人虽有晋王手书,但是,这江淮经略……”
虽说对于江淮经略使,邓凯现也有些许耳闻,但也就局限于“郑延平麾下江淮经略使败达素十万大军”,也就仅限于此了,毕竟相隔数千里,消息断绝之下,即便是这样的消息,也是靠着各种小道消息方才得知,甚至若不是因为荷兰商人带来类似的消息,他们还会怀疑这一消息的真实性。
最终证实这个消息的,正是在阿瓦经商的荷兰商人,只不过,那些荷兰商人也是在巴达维亚从其它商人那里得知,仅仅只知道郑延平麾下有一位非常历害的将军,击败了满清十万大军。至于那位将军叫什么、姓什么,便不再怎么了解。
现在听到朱明忠这个名字时,沐天波的神情随之一正。
明忠、明忠,好名字!
见邓凯于一旁劝阻,沐天波便立即出声说道。
“邓都督,既然张军正不远万里来此,自然是奉了朱经略的军命,虽说朝廷与江淮远隔万里,可莫说朱经略是我大明之臣,即便是张军正这样的义士前来助我,又焉能不信其?”
说话间,沐天波对张扬峰的态度更是越显亲近起来,仔细询问了一些事情之后,尽管无法确定对方的身份,但是沐天波仍然愿意相信这个人,必定不是满清的探子。
“这么说来,朱经略本是郑延平麾下将领了。”
几经询问之后,沐天波终于确定了一件事——眼前这个人很有可能是江淮经略使派来的人,再结合南方的消息,对此更是深信不疑了。
对于沐天波来说,他或许并不了解那位江准经略使,但是从张扬峰的口中,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功高盖主!
作为郑成功麾下的将领,朱明忠并不是其亲信,而是在江阴才投奔郑成功的“外人”,经过数次血战,为大明立下了汗马功劳,才被封为江北经略使,甚至就是这江北经略使,也不过是被郑成功所逼,如此才孤军北伐江北,凭着运气和将士用命夺取了江北,在江淮之间打下一番天地。
朱明忠为什么会不远万里派遣大军前来迎驾?
往好了说,他是大明忠臣,可往另一方面说,他是不想再为郑成功所制!
“……虽说现在满清酋首领兵数十万威胁江北,大有随时南下之势,但其又焉是我家经略的对手,我忠义军以数万新兵既可败达素十万精兵,如今经略练兵年余,精兵数十万,莫说是福临小儿,即便是多尔衮再世,又岂是经略的对手?”
神情得意的向沐天波介绍着江南的形势,为经略使张目的同时,张扬峰又说道。
“所以,经略才会派遣在下往西南,一来是为联络朝廷,二来则是为迎回圣驾,以为将来北伐计。”
为将来北伐计!
若是换成其它人,怕这会已经是心情激荡了,但沐天波却看着他反问道。
“那不知,张军正准备如何把我等君臣带出此地?”
寄人篱下,宛若苦囚!
每每看着那竹墙,想着那城外那些缅兵,沐天波的脑海中都会浮现这样的一句话来,对于身为黔国公的他来说,曾几何时,在西南诸夷之中的地位超然,数百年间沐氏世代为大明镇守云南,是大明西南边境各邦国非常重视的人物。
想当年,即便是远如暹罗国、真腊国,身为“征南将军”的沐家,只需派出那怕一个不入品的家丁手持“征南将军”的一封手信,既可令其国王跪伏于地,论在西南诸夷中地位,沐家的地位宛如皇上与大明一般,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今日却身陷缅人软禁之中,甚至那缅人对其也没有丝毫尊敬,这一切又如何能不让他为之心恼,在他看来,现在的他甚至有辱祖宗的威名,历代“征南将军”又岂曾有一人像他这般任西南夷如此欺辱。
可即便是如此,他也未曾放弃过离开此地,以重振大明的机会。对于他来说,或许这是唯一支撑着他坚持到现在的根本原因。
“只要能够重返大明,又何愁大明不能中兴?”
想到从在阿瓦经商的明商那里得知的消息,沐天波的心情顿时一阵激动。那神情中更是带着难以抱抑制的亢奋。
南都已复!
郑延平北伐功成!江南数省已经重归大明日月天!
十几年,自从当年烈皇帝殉国、沙定洲叛变、满清逼入西南以来,可以说这是沐天波得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只是这个消息来的太晚了,如果能在去年避入缅甸之前,就已经知道此事,又何至于如此?
但是现在,看到了希望的他,每每想到江南的局势,心情便是一阵激荡,甚至他还曾多次在皇上面前言道,只要郑延平能够稳定江南,不出数年,大明的天下必可中兴。
“当年高皇帝正是以南都为根基,不过数年便北伐功成,驱逐蒙元于塞北,今日郑延平北伐光复江南,他日必可北伐平定中原,收复京师、驱逐满清于关外!”
也正因为他多次在皇上面前如此言道,使得他能够感觉到,皇上现在每每望着国内时,那双眼睛中流露出来的渴望,皇上渴望离开这里。那双原本没有任何神彩的眼中,总算流露出了一丝希望。
这种希望沐天波并不陌生,曾几何他也认为到大明大势已去,已经到了无可挽救的地步,但是他还是暗自发誓要以身殉国,与大明共存亡,没有了大明皇帝,那里还有沐国公,沐国公是大明的沐国公,是万万不能降清的,毕竟沐家世受大明恩典,沐家的祖上是高皇帝的义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像其它的国公一般屈膝降清。也正是怀揣着这一信念他才会将自己那的儿子全都入赘给了当地的土司家,这也是他的自私的想法,他是大明的沐国公,需要与国共存亡,但他的儿子却还没有袭爵,他想籍此来为沐家留下一丝香火。
但是现在,局势的发展远远超出他的意料,曾经让人绝望的局势,一下朝着于大明有利的方向发展起来,也正因如此,曾经绝望的要以身殉国的他,对于未来同样也是满怀着希望。
希望!
对于身陷绝境中的人们来说,每一线希望,他们都不会错过,陷于绝境之中的人们渴望着希望,那怕那希望是渺茫的,但是现在这希望却是实实在在的,是能够振奋人心的。
但是在看到希望的同时,身处异域、为人软禁的现实却是不可改变的。
现在怎么才能离开此地?重新回到大明治下?
眉头略微一蹙,看不到任何离开此处希望的沐天波,自然想到当初与邓凯等人商量带皇上、太子逃出此地,前往李定国营中,只是,这里位于缅甸腹地,即便是逃离此事,又能如何?
不能再等下去了!
从当初的绝望,到现在看到希望的沐天波,心知,以现在的局势,每在缅甸多呆一日,皇上的安危便凶险一分,万一要是缅甸与清虏勾结又该怎么办。
“不能再等下去了,无论如何都要尽快离开此地!”
立即在心底暗自打定主意,然后朝着侍卫都督邓凯所住的那间简陋草房走去。
当初刚刚避入缅甸来到阿瓦的时候,缅人曾强行把这批南明人员不分男女老幼分别安插于附近各村民家看管,一家一人,禁止往来。这批南明人士顷刻之间妻离子散,家产荡尽不说,还失去了人身自由。直到几个月后,缅甸当局才把永历帝及其随从由井梗移到原陆路人马到达的阿瓦城隔河相望的地方,用竹子围造了一座城,里面建草房十间作为永历帝的住所,其他随行官员人等自行构房居住,而邓凯的草房同样也是他自己与锦衣卫一同搭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