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多说,文府下人已经准备好了作画所用器具,白启常站在案前,先是观察着文征明,然后便沉下心来,提笔作画。
文征明看着白启常手指手腕高抬低转的模样,甚合心意,暗自赞了一声,好个聪颖绝伦的少年啊!
待白启常作完此画,约莫是半个多时辰的功夫,白启常吹吹墨迹,抬手拿起画来,想要上前给文征明观看。
文忠明却摆手,道:“搁下吧。”
白启常放下画去,文征明接着道:“上前来。”
白启常理理衣袖,走上前来,神情波澜不惊。
文征明愈加喜欢这个少年了,接着道:“叩头!”
陈淳闻言先是一怔,而后脸上不禁浮现笑容,再看白启常,神情却没有丝毫转变,一切都如同他意料之中一般。
他一撩下袍,双膝跪地,拱手便道:“师祖在上,请受徒孙启常一拜!”说着,他以头触地“咣咣咣”三声传来,叩了三个响头。
陈淳终于松了一口气,畅然道:“恩师,可否为启常赐字?”
《疏》云:“始生三月而始加名,故云幼名,年二十有为父之道,朋友等类不可复呼其名,故冠而加字。”这句话的意思是,男人出生三个月取名,所以叫幼名,到二十岁的时候朋友不可以再直呼其名,故而取一个“字”。
《仪礼·士冠礼》:“冠而字之,敬其名也。君父之前称名,他人则称字也。”由此可见,名是幼时取得。男子20岁成人,要举行冠礼,取字,标志着成人,步入社会。
而为此人取字的人,必然是长辈所赐,一般是父亲或老师,但不同的身份地位所取的字,意义可是不同的。
像文征明这样的社会地位,尤其是在士林当中的地位,他所赐的字,对于白启常来说,那就是一张走到哪儿都闪瞎人眼的,金光闪闪的名片!
白启常轻撩衣袍,双膝跪地,慎而重之叩头三下:“徒孙白启常,汝宁府人士,年十七,叩首师祖。”
文征明转过白启常,竟没有受他这一礼,转而,在陈淳的搀扶下,稳稳的坐在了正当间儿的圈椅上。
白启常垂着头,面色略显铁青,却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微笑着扬起头,以跪行的姿态,面向文征明。
他上身挺直着,一脸温润谦和,微笑着拱手,道:“徒孙白启常,见过师祖。”
文征明捋须而笑,转头看向陈淳,道:“你是我的弟子不错,这小子”他指着白启常,接着道:“是你的入门弟子,也不错。但,若要让我认下这徒孙,哈哈哈哈,可没那么容易。”
陈淳面色略带尴尬,往日在外人面前,他是受人尊重的白阳山人,是当代的大书画家,他袖下有成百上千经他指点过的弟子,哪间书院有幸请到白阳先生讲学,那必是常常爆满,让人趋之若鹜。
但在此刻,在这小厅中,在文征明面前,他却伏低做小,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用带着点委屈的眼神看着文征明。
试想,一个六十岁的老人,在一个七十三岁的老翁面前,垂头丧气,委屈尴尬,这场景,不可描述呀。
文征明顿了顿,抬眸看了看陈淳,笑道:“你拘束甚么?”
陈淳抿抿双唇,拱手道:“恩师,便别打趣某了。”
文征明低低的笑了笑,道:“好吧!”转而对白启常道:“你师父如此可怜,我也不难为你,你便当堂作画一副,若是让我满意,老朽便认下你这徒孙。”
陈淳面露难色,道:“此子虽然聪颖,但跟我学画不过一年。”
文征明道:“你退下。”
陈淳一听这句话,再也不敢说话,只能暗自替白启常着急。
白启常还跪在原地,拱手道:“文先生,晚辈自知愚钝,但尚有几分刻苦可取,先生愿意给晚辈一次机会,晚辈心中感恩,请先生出题吧。”
文征明这才点点头,道:“恩!”他转眸看向陈淳,手指着白启常,道:“这小子倒是痛快,哈哈哈哈。”转过头来,对白启常道:“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