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宋江也亲眼觑见高俅纵容麾下诸州军士,尽去村中纵横掳掠,黎民受害,非止一端。而抵达济州府后诸部军马,各自下寨,近山砍伐木植,人家搬掳门,搭盖窝铺,又端的是十分害民。
正是贼过如梳、兵过如篦,宋江暗付在自己与晁盖统管梁山大寨时,除非是打破仇家庄镇时会动洗荡村坊的主意,每逢战事过后除了府库财帛、仓廒粮米,并着贪官恶霸所有家私尽数装载上山之外,所过州县,对于平民百姓几乎也都是秋毫无犯。可是这高俅带兵前来似乎完全不把劫掠的百姓当做是大宋子民看待,掳掠肆虐,就连他这个也曾被人置骂做强盗头子的前任梁山寨主都看不过眼!
官军主帅高俅授意王瑾散播流言蜚语中伤萧唐麾下诸山群豪,反倒更似是在贼喊捉贼。宋江不由得又回忆起当初自己接受朝廷招安之后,差人去附近州郡,及四散村坊,尽行贴遍,而百里内四方居民,担囊负笈,雾集云屯,俱至山寨,扶老挈幼的也有人于路上相送,自也是相信梁山泊以往的声名,可是如今做为官军先锋再返至济州地界,宋江却也能感受到有些受掳掠侵害的百姓觑向自己时那敢怒而又不敢言的目光当强盗时却能争得个好名声,做官将时反要遭百姓戳着脊梁骨的唾骂,这又算是个甚么世道?
如今刘梦龙统管的水师也在水路上被萧唐麾下诸部水军截杀,大小战船非是被焚毁,便是尽被梁山泊头领缴获。高俅也只得喝令宋江立刻督造船只,朝暮捉拿民夫供役,而济州东侧临近水泊梁山的所在也多有船厂。除了各处拘刷将来的船只,同时伐木造船,征进梁山泊,发付出的军校各个凶神恶煞,拔出刀来威吓民夫,无分星夜,要趱完备。
宋江心境复杂,也只得率领所部人马驻守船坞,督令各处强行掳掠来的民夫造船,然而吴用却又主动寻到宋江这来,并谏言说道:“公明哥哥,前番水路刘梦龙、旱路呼延灼两路兵马,却尽被萧唐出奇兵截杀,如今我等只得在此监工造船时只怕他们也必然不肯枯守观望。”
“你晓得么?追随萧唐那反贼为害作乱的,有个唤作鲁智深的破戒僧人,原本是关西军汉出身,本来是国家官将,却是个酒色之徒,权因看上了个当地大户所纳的小妾,便心生恨意,也不问明那大户纳妾的来龙去脉,在吃醉了酒后三拳打死了他,因杀人放火、贪酒好色才得了个花和尚的诨名,我呸!就这等卑劣的腌臜货,颠倒着在江湖中闯出了名号,果然甚么梁山、二龙山、清风山上,但凡落草的都没好人”
“我也听闻北京大名府那个唤作玉麒麟卢俊义的员外,说是一身好武艺,却是个胯下那话儿不举的,是以才教他浑家寂寞难耐的红杏出墙,你道他为何家财万贯?听说其暗地里与北地辽人私通来往,尽做里通卖国的勾当,这才赚足了黑心钱”
“我倒是晓得那些贼人头子里面,有个唤作豹子头林冲的,本是东京汴梁八十万禁军教头出身,可是却是个没卵蛋的怂货。为了迎合上官,甚至眼睁睁瞧着他浑家与高衙内勾搭成奸,教老婆偷汉子也能忍得,又算甚么好汉?嘿嘿没奈何仍是吃罪遭充军迭配,反落草做了强人,再是逞威风,却也只是为保住官身委曲求全,欺软怕硬的货色”
“贼人之中那个唤作行者武松的,当年在长街上打杀人命,便知其是个好勇斗狠的凶徒,说是在杭州手刃了蔡太师之子,得了个杀虎武松的好名。可是那厮迭配至孟州时杀伤人命无数,手段残忍,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屠夫,据说权因他瞧上了当地都监府中的养娘,欲做姘头,却教人撞破了好事,这才狠下杀手,也足见其为人秉性,说白了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畜生”
“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反贼萧唐本来便是个南移子,自然算不得咱们汉家儿郎。这厮恩将仇报,辜负官家隆恩、国家厚待,所以我说但凡是与狄夷鞑虏能扯下点瓜葛的,管他老弱妇孺,还是见利投到咱大宋的,各个该杀,死不足惜,他纠集贼党凶徒作乱,偏生还市恩贾义的要争个好名声,依我看来这种狗贼才最是可恨该杀。强盗就是强盗,追随那乱臣贼子的贼人匪类,又能有甚么好东西?”
这些时日济州内外,有中伤萧唐乃至麾下诸山群豪的恶言恶语四处传播,得知内情的人皆知是济州府衙内一个姓王名瑾的老吏暗中分付麾下爪牙到处散布的。
那王瑾因为为人平生克毒,是以满城上下尽呼他为“剜心王”,却是因高俅把州衙当做征讨京东路几山强寇的帅府,济州府便暂且差拨他在高俅帐下听命的小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