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骂声方绝,栾廷玉抢先挣起身子来,瞪目喝道:“你们这些绿林强人纠集亡命,不止掳掠财物,如今还来侵州夺县,我祝家庄整顿兵马,提防贼寇,而响应官门诛剿作乱肆虐的贼人,这可还错了!?何况尔等攻破东平治所,撺掇叛将董平那厮杀我兄弟栾廷芳,如此深仇大恨我焉能不报?只恨前番失手落到你们这群贼厮手里,不能为我兄弟报雠!”
听栾廷玉喝骂中点到自己,站在一侧的董平立刻也蹿出身来,指着栾廷玉骂道:“你那兄弟又是甚么好鸟?当时我把守城郭已是竭尽全力,叵耐程万里那狗官辱我忒甚,你那兄弟也只顾作壁上观,看我的笑话。若是再来一次,我也一样杀了!就凭你这厮的微末本事,倒折在林教头的手里,还敢来寻我报雠?现在就算给你送了绑缚与我厮杀,你以为便能胜得过我?”
栾廷玉血灌瞳仁瞪视着董平,他又转头向另一侧林冲望去,说道:“东京汴梁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豹子头林冲,果然名不虚传,我败与了他也是心服口服可是你这背反朝廷的叛贼就算双枪了得,倘若我还有一口气在,也必然要寻你手底见个真章!”
宋江眼见栾廷玉恁般模样心中却不由的叫了声可惜,实则他也是考虑到梁山泊也是用人之际,想趁此机会招降来几个本事奢遮的人物。可是这个栾廷玉却与己方有着坏了他兄弟性命的深仇大恨,再想到有那杨腾蛟暗中背反的前车之鉴,宋江虽然有惜才之心,可是此人只怕也决计不肯归顺梁山入伙,就算他万一肯降,暗箭难防,谁又知道会不会似杨腾蛟那般暗中谋害自己山寨中的兄弟?
虽然这栾廷玉也似是一个本事奢遮的人物,可是只怕他已留不得了宋江心中暗付,只是栾廷玉到底是被青州两山那边的林冲擒拿下的,也不便由梁山这边来做处置。宋江遂又往另一边面如土色的苏定望去,并对萧唐说道:“全大头领,小可也曾听闻这个苏定原本是曾头市的教师,连番与贵寨作对,如今既然由董平兄弟将他擒住,按恁的意思,又当如何处置?”
听宋江向自己相询,萧唐大概也明白他的用意所在,他也向公堂之中跪倒在地,面色惨然的苏定觑将过去,脑中却又生出个念头:毕竟这个苏定,不是所谓的荡寇人物。
云天彪、祝永清所统领的兵马尽皆被杀得大败,而东阿县城兵微将寡,城中的知县眼见苦守不得,也早趁着三山集结重兵追击祝永清等一伙军马时偷偷开了城门,与十几个家丁胡乱收拾些盘缠逃了出去。等到强寇再兵临城下时,剩下的一些县衙内的胥吏官差生怕惹恼了那些在山东地界声势浩大的绿林中人,也都不肯继续据城死守,而教三山兵马又轻易的占据了此处县城。
青州两山兵马与梁山军这面自然也是发付下军令说不得伤害百姓,一面又连忙差人先往萧唐、宋江处报捷。宋江这面引军进了城池,首先直奔城内府库仓廒而去,他倒也按绿林道的规矩,没有尽取财帛粮米,而是二一添作五,取了一半以供山寨之用,另一半自然还是要留给青州两山强人。
然而萧唐这面仍然照例派出兵马在城中市井间巡视,若有趁机作奸犯科者的不法之徒立刻擒拿下来,倘若是劫人财物意欲害命的甚至会当场格杀,至于梁山军那边留出的仓廒粮米,也先是派人放粮周济城内生计困苦的破落户。这一切教宋江看在眼里,心中在暗叹那两山好汉果然如道上传闻那般爱民如子的同时,也不由对那绿林数山共主“全羽”联合各处绿林草莽的行径而心生疑窦。
我等就算不愿把事做绝,可是说到底也都是专与官府作对的绿林强人,而那全羽教各处百姓都生受他的人情,又不依绿林中寻常路数那么其麾下数处山寨声势做大之后,那全羽心中的志愿又是甚么?是如我一般权借梁山泊壮大兵马好教朝廷顾忌,只待官家赦罪招安,还是说他施恩于民,却是为了要割地称霸,自立为王?
宋江心中越想却越是不得其解,毕竟他不似萧唐那般能够预料到金国终将南侵,而看似富足强盛的大宋帝国届时根本无力抵御外辱,而会沦落半壁江山。可是宋江十分清楚的是如果以那“全羽”现在的器量,应该也不甘心一辈子在绿林中厮混只做个强盗头子,可是他如果不肯接受朝廷的招安,那么这个现在足以仰仗的盟友,以后身后可能成为他最不容小觑的死敌
虽然心生猜忌戒备,可是宋江倒也知道既然现在彼此还是对等的身份,都是绿林大寨中的领军人物,既然共同面对强敌,自己还是要与那“全羽”精诚合作,齐心戮力的铲除一切会威胁到己方部众的势力。
只不过彼此之间的合作关系,恐怕终有一日将要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