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长的凤眼霍然睁开,蔡京眸子中似有精光暴涨,恶狠狠的朝着气冲冲夺门而入的蔡鋆瞪视了过去。本来怒气冲冲的蔡鋆眼见蔡京面露愠色,冲到嘴边的污言忿语也生生咽回到肚子里去,蔡京旋即厉声叱喝道:“放肆!与你说过多少次克嗔戒躁,为父面前也敢如此作色,这成何体统!?”
虽然被自己的父亲训斥,可是蔡鋆心中兀自不服气,他狠狠咬着牙,又嘶声说道:“父相!萧唐个贱卑武夫累得五哥身死,那厮便是登门谢罪孩儿也绝不能饶过他,可那厮竟推说甚么传他本事的匹夫亡故,出了汴京去,这可是摆明了未将父相瞧在眼里!就算那厮得官家宠信,孩儿觑他也不过是粗鄙武人贱职,如今倒也敢如此猖狂!直娘贼,你又教孩儿如何能怄得下这口鸟气?”
蔡京听蔡鋆气忿之下一口一个“那厮”、“直娘贼”、“怄鸟气”的心中更为震怒,他厉声骂道:“不学无术的不肖子!你视粗鄙武夫为贱职,府邸内喧哗喝骂污言秽语,为父又何曾教你恁般言语,和贱民贱职的市井走卒又有甚两样?便是你不肯饶过那萧唐小儿,又待如何?”
蔡鋆冷哼一声,又忿然道:“这又怎的?若是官家不做主,孩儿便差人捣毁那厮在汴京名下的诸般营生,为五哥好歹也出得一口气!何况如今父相位高权重,孩儿心想便是趁着那萧唐离京不久,带些亲信前去追上打杀了他,倒也使得!”
蔡京闻言气得脑中也是一阵眩晕,自己膝下几个儿子,无论是蔡攸等已与自己反目争夺相位的,还是其他几子好歹论心机城府、诗书才学也都得了自己几分真传,偏偏这个蔡鋆胸无点墨还性戾暴躁,私下擅自打杀了朝中重臣?这种馊主意亏这个逆子也想得出来!
似那个浮浪破落户出身的太尉高俅,本来就是粗鄙贱民,他只顾巴结迎奉官家,而当年膝下那螟蛉之子高衙内在汴京胡天胡地,惹得高俅被汴京上下戳着脊梁骨臭骂他也不在意,可是我蔡京书香门第,历经宦海沉浮,又怎能容得这个逆子在京师连累得我污了名声?
萧唐小儿老夫自然已想了些法子教他身败名裂,只是手段如何使得,还须在最为合适的时候出招至于这个不肖子,看来也须为他寻个差事,不能留着他再与府中游手好闲,否则他要自作主张时,反而要坏了老夫的事!
且说萧唐为了赶赴萧家集为恩师周侗吊丧,一面吩咐燕青收拾行囊调拨人手,毕竟现在是枢密院重臣的身份,也须前往皇城向赵佶禀告说告假返乡的因由,才好离开汴京一段时日。
虽然周侗入不得方今天子与朝中权臣的法眼,可是他毕竟当年曾经在汴京做得御拳馆天字席的教师,在东京汴梁禁军之中也有些名头。赵佶得知是萧唐的师长亡故,虽然不必按照朝中官吏在父母逝世之际告丁忧的惯例返乡守孝,可是回乡祭奠恩师自然也是人之常情,加上如今萧唐因宋夏战事所立的诸般战功擢赏未定,偏偏与蔡京、童贯等同样身为赵佶近臣的朝中大员的关系有些复杂起来教萧唐返乡为恩师奔丧这段时间,也省得在朝中多生出甚么变故,是以赵佶当即也是好言宽慰一番,允许萧唐告假返乡。
萧唐遂返至府邸之中,好生吩咐过杨序等打理汴京官面上诸般事宜的心腹兄弟,又与后宅一众家眷温言嘱咐了一番,又差人向王焕、韩存保等人说了因由,随即就与燕青带着一彪体己亲随连夜赶归,直投河北东路大名府萧家集而去。
只是自从返京之后,萧唐因公事私事、喜事丧事而连日奔波,恁般事赶事的情况下难免也有些疏忽,有些按说本该善后的事没有来得及做,有些本该暂且需要稳住的人,也没有时间与精力前去提防小心
是以萧唐算是将一个在汴京官场之中最难对付的人,也给得罪狠了。
此时位于东京汴梁权相蔡京的奢华府邸之中无论是内院外院的仆役护院、丫鬟使女、管事门子无不小心翼翼的做着本职差事,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因为这些蔡京府邸内的下人似乎也都能感觉到今日蔡府内的气氛格外的压抑,蔡太师心情不好时,府邸中大小差役也都要各自小心,便如朝中不少官员亦须瞧蔡京的面色行事一般。
在汴京朝堂数十载下来,有的人恨蔡京入骨,有的人唯蔡京马首是瞻,可是几乎没有人敢忽视这个在官场上几起几伏的大宋权相的存在,便如后人谈及北宋时节的权臣奸相,几乎都会先想起这个身为“六贼”之首的蔡京。
做为把持了朝政数十年的人物,当年蔡京在拗相公王安石门下听命过,后来似童贯、王黼、蔡攸等如今在大宋朝堂中手握权柄的权臣,无不也是曾仰蔡京的鼻息而发迹。而且似赵挺之、张商英、张康国、郑居中蔡京一生所面对过的政敌不知凡几,就算一时失势,待蔡京又在朝中翻过身来,那些死敌与老对手除了现在郑居中,大多不是仕途尽毁,被贬官或是罢黜到了远恶军州去,便是离奇暴毙,多少年的风风雨雨过来,蔡京却仍在朝中屹立不倒,甚至在每一次的起伏后权势更大,到了今时今日也可是得上是权倾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