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下,一个商人匍匐在地毯上,以额叩地:“昆弥,此事已传遍神山之东,且诸国已经开始调兵了。昆弥若不信,可使人再探之。”
神山,就是天山,汉人称乌孙山,乌孙人称神山。从赤谷城再跑一趟,要越过天山口,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
这样的大事,大昆弥自然是只能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当下便道:“不必!你且留居城中,若果汉军来,你该拿的一钱不少;若果你欺骗于我,你该知后果。”
商人傻眼了,他沿途做生意,也顺便贩卖点消息,赚点零花钱。原本以为这么大的事,汇报给乌孙王,会获得一大笔赏赐。可把他扣押在这里,算怎么一回事?
他当然自己没有欺骗乌孙王,可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敢在这里待着啊。马上就要打仗了,这种是非之地,自然是要远远避开的。
于是商人焦急的呼道:“昆弥!”
大昆弥锐利的眼光就像刀子一般扫了过来,嗯了一声。商人就不敢吭声了。还是算了吧,待在这里或许还能保命,但若自己一意想着要离开,惹恼了这乌孙王,立马就要去见阎王了。
大昆弥没有坐以待毙,马上派了信使去阗池(伊塞克湖)通知小昆弥,要打仗了。而且敌人还很强大。他当然要把小昆弥给弄过来,大家一起抱团。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可以同年同月同日死啊。
小昆弥接见了信使,听到这个消息,亦不由大惊。汉人又要对我们下手了吗?想起当初被麴义、段煨吊打,小昆弥心中就是一寒,连忙通知部下备战,然后自己在亲卫部落的拱卫下,向赤谷城而去。
乌孙两王在城外相见,小昆弥就怒道:“听闻汉家与诸国齐举兵来?汉人为何如此?我族亦为汉家之戚!”
大昆弥就叹道:“岂有汉家之戚而攻汉家之蕃属之理?多年前西域长史陷没,你我不闻不问,后又欺凌大宛。汉军来,又凭武力,与之战。汉军岂会饶过你我?”
想起当年康居人迎接匈奴郅支单于到了极西之地,都被汉军大将陈汤、甘延寿带人不远万里而来给灭了。大昆弥不禁就有些后悔了。不应该把汉人得罪得狠了。
可他也没办法,这西域,汉人不在,自然是谁的拳头大听谁的。匈奴人不行了,汉人退回去了。自然就得听乌孙、康居这些大国的。这千百年来,不是一直都是如此吗?强者为王,弱者为羊。他不动手,他下面的相大禄,左右大将都会逼着他动手。
不过到这会,说什么也晚了。乌孙王也不可能听到汉人来就认怂。要真这样,他也没法统领如此多的部族。
于是大昆弥便道:“你我宜速动员部族,开始战争准备。然后再派遣骑兵到康居人那里去送信,邀康居人来援助。”
康居的势力,又比乌孙要强。乌孙在经过分裂内斗后,逐渐衰落,而康居却是人口过百万的大国。有了康居人的帮忙,想来汉人也拿自己没办法吧?
前次虽然打败了,但部众大多数都逃了出来,也没损失多少人马。这次自己与康居人有了充分准备,然后在赤谷城严阵以待,还怕了汉人不成?
一念至此,大昆弥心中,忽然莫名又多了几分自信。
从塔里木盆地进入乌孙、康居境内,有两条道路。一是南道,走疏勒(喀什),过鸟飞谷,入大宛,然后从大宛进入乌孙境内。这条路,是当年贰师将军李广利打大宛的行军路线,贰师城就在鸟飞谷前方。
还有一条道,就是北道,走温宿翻过山口,然后进入乌孙。南道远,胜在安全。北道快,但一翻过山口,就要面对赤谷城。风险比较高,因为谁也不能保证乌孙人会不会在天山对面的山口伏下重兵。
不过,在段煨、麴义心里,走哪条道,已经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