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默脸色微变,细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深深看了杨慎一眼,心中警铃大振。
这杨慎一张嘴就是刺王杀驾的名头扣了下来,哪里只是什么区区意气之争?分明是存了将他彻底按死的心思。至于逼着自己亲手拿下何莹和图鲁勒图的话,更是满满的恶意彰显,其中深含之谋,可谓歹毒莫名。
只是自己与他杨氏父子从无交集,近日无怨往日无仇的,何以竟至于此?所谓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两世为人的苏默自是深知此点,当即便在心中留上意了。
想到这点,忽的一转之前嬉笑怒骂的态度,脸上戏谑之色收起,只淡然道:“这谁家熊孩子不看好了,让他跑出来胡言乱语的?不看看这什么场合,真是没家教!”
这话一出,众皆骇然,纷纷倒吸一口冷气。两下里这架势,分明是挑明车马要死磕了啊。杨慎是有那个底气,又是顺势而为,还可以理解。可这个苏默是怎么回事?真疯了不成?唔,这事儿不对劲儿,怕是真要出大事儿了。再想想苏默身后站着的,似乎也并不是真的没人呢……
这般想着,霎时间,众人不约而同的的对视一眼,极有默契的纷纷后退一步,将场子让了出来。
郁闷个天的,跟正常人斗那是常态,可若是跟一个疯子,还是有背景的疯子斗,傻逼才往前凑呢。
杨慎气的浑身发抖,他少年成名,何曾受过这般当面之辱?一时间竟气结于胸,发不出声来。
苏默却不给他和缓的机会,踏前一步又道:“这么长的筷子你没见过,那只代表你没见识。便是比这更长的,小太爷都见过不少。至于你说什么欺君罔上,真是笑话。我连借娘娘名头打广告的事儿,都直言不讳,没有半分隐瞒,更何言谈个欺字?罢了罢了,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我不与你计较,且退下吧。想要说话,换你家大人来。”说罢,如同赶苍蝇也似的随意挥了挥袖子,轻蔑不屑之意全无半点遮掩。
杨慎身子晃了两晃,好容易在旁边人扶了一把,这才稳住了。想他杨慎以十二岁幼龄扬名京畿,谁个不识,哪个不知?偏这苏默一本正经的装糊涂,一再只把他当个无知小儿来说,张嘴你家大人,闭嘴你个小孩儿,简直把杨慎堵得心口窝疼。怒极之下,忍不住脱口叫道:“某乃杨慎是也!汝何敢小觑我哉!”
这话已是如同小孩子之间打架报名号了,顿时让之前满满的逼格瞬间告破。也无形中将问题的焦点,从之前的大不敬之罪,转换成了两小儿之间的名利私斗上了。
藏在人群中的宁王暗叹一声,不由的微微摇头,心下大是失望。这个杨慎空负诺大名头,此时看来,却终归还是年幼了些,完全被那苏默带到沟里去了却不自知。如此看来,原本的打算已是全然落空,若要成事,还需另做筹谋才是……
这边宁王心中暗转心思,那边苏默却是一脸的茫然,仿若真是从未听过杨慎之名似的,抬手掏掏耳朵,转头冲正看热闹看的欢喜的符宝小真人问道:“杨慎?那是谁?你听过吗?”
张符宝一呆,下意识的道:“羊肾?不就是羊腰子咯,烤着吃可好吃了。”说着,喉头还不由的吞咽了一下。
好吧,作为一个小吃货,这个回答绝对没毛病。大腰子啊,绝逼是老饕们的大爱嘛。
场中众人先是一静,随即被张符宝萌萌的样子逗得都是忍俊不住,轰的一声,低笑议论之声纷杂而起。
“哎呀,你看你,都说你多少回了,不要用这么长的筷子,要习惯用两根筷子的这种才对嘛。来,乖啊,听话,赶紧放下。”
寂静中,忽然一个声音响起,然后就见某人屁颠屁颠的转向何二小姐,一边絮絮叨叨的埋怨着,一边从她手中夺下软剑,回身塞给旁边围拢过来的一个侍卫手中。
那侍卫本还满面警惕,待到不自觉握住那把软剑后,不由的一愣,忽又听到苏默惊呼道:“我去,你拎着把这么大的刀子站在我身后作甚?快走快走,这里岂是你能来的地儿。”
那侍卫顿时一脸的懵逼,待要分辨,苏默却哪里理会他?一转身,又跑去图鲁勒图身边,从她手中抢下银筷,语重心长的道:“母兔兔,咱们汉人的筷子呢,是用来吃饭的,不能这样拿着玩知道不?”
图鲁勒图哦了一声下意识的应着,脸上却是有些迷茫。想要分辨说我这是帮你打架准备的武器,苏默却早抢先拥着她,把她重新按坐到席子上,拍拍她肩打个眼色,低声道:“乖啊,别闹。”
图鲁勒图就懵懵的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苏默这才又转回身,满脸欢笑的冲张皇后和小公主笑道:“娘娘,小公主,刚才的气氛太低沉,一点也不热闹,所以大伙儿弄出了这么个节目来调节一下,怎么样,惊不惊喜,开不开心?”
众人尽皆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全都是一脸的呆滞。尼玛,这也可以?这是把咱们都当二傻子吗?那么一把明晃晃的剑,你说那是“长筷子”?!搞的这一地鸡毛的,你说这是为了调节气氛。卧了个大槽的,人都说秦时赵高指鹿为马,你这绝逼是不准备让古人专美于前啊。
小公主懵懂的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母后,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却又不知道究竟不对在哪里,一时间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才好。
张皇后却是似笑非笑的深深看他一眼,淡然道:“惊喜吗?本宫确实是很惊喜啊。”
张娘娘说到惊喜二字的时候,在“惊”这个字眼上刻意加重了语气。那意思自是,惊才是主要的,至于喜嘛,就委实乏善可陈了。
苏默嘎嘎一笑,拍手笑道:“娘娘喜欢就好,喜欢就好。”脚下却暗暗朝一旁的朱厚照踢了两脚。
朱厚照啊了一声惊醒过来,茫然的看向他,脸上一个大写的懵逼。苏默头不转脖不动,从牙缝里低声道:“帮忙啊。”
朱厚照如梦方醒,干笑两声上前一步,才待开口,却听亭外一个声音厉声喝道:“苏默,你这个大奸贼!安敢指鹿为马,挟持君上!众侍卫,还不快把他拿下!”
亭里亭外,众人刚还有些懵然的都被这一声喝惊醒,轰然又乱了起来。只不过这次却是一众贵女贵妇们都围拢到了皇后身边,又是惊慌又是好奇的看着场中,不再似开始那般只是惊惧了。
毕竟,何二小姐方才忽然抽出把剑来实在太吓人了。这会儿无论是苏默耍赖也好,遮掩也罢,总算是去了刀兵,众女便也都明白过来,也自然就不那么害怕了。有那胆大的,甚至指指戳戳,低声相互议论起来。
而亭外众人却是尽皆怒目而视,鼻子都快气歪了。任谁被人当成二傻子,也不会开心不是。尤其还是这么明目张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