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0章:谢迁的落寞

大明闲人 大篷车 3467 字 10个月前

说到这儿,话音儿顿了下,又迟疑道:“而且,我怀疑,便是调请杨?庵回京一事儿,怕不也自有他的目的所在,并不是一味的为了迎合与我。眼下国朝内外焦迫,局势维艰,如此下去,怕不是国家之福啊。”

刘健谢迁闻言都是悚然一惊,刘健皱眉道:“宾之,你的意思是……”

李东阳却不再多说,只是两眼没有焦距的望着门外的虚空,轻轻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

屋中三人一时都没了说话的兴致,各自皱眉沉思起来。国事家事、国仇家恨,其间复杂纠结缠绕,饶是如他们这般智者,也是一时难以厘清,更不知脚下大明这只大船,又终将会驶向何方……

与此同时,北方,大漠。

空广寥廓的大草原上,一顶顶白色的蒙古包绵延数百里,旌旗大纛林立,无数跨刀背弓的蒙古骑士往来期间,好一片热闹景象。

这里离着大明边关不过三十里地,放在战争之时,俨然已是顷刻便至,兵临城下之局。然而大明方向,边关上守军全无半点出兵相迎的迹象,只是不时有兵卒探头探脑的觑看,脸上全是畏惧恐慌之色。

蒙古大营中军大帐中,火筛高倨上首,手中端着一盏金杯,仰头饮下满满一杯西域进贡的美酒,随手一抹颌下胡须上的酒渍,脸上满是骄矜傲然之色。

饮罢,将酒盏对着下方几个大将一照,哈哈大笑着邀饮,又拿起案上一般银刀,从烤的金黄的肥羊身上割下一大块肉,扔进嘴中一阵大嚼。

下面众蒙古大将俱皆齐齐举杯相和,呼喝叫好声此起彼伏。众人脸上都是一副惬意狂傲之色,全无半分身处敌国城下的紧张。

连饮数杯之后,有左近一人迟疑道:“塔布囊,咱们来此已经十余日了,总是这般……。会不会真个引来明军?”

火筛闻言,举着金杯的手一顿,斜眼乜他不语。旁边另一人嗤的笑道:“巴穆尔,你个胆小鬼,可是怕了?明军来又如何,正好厮杀一番解闷,却是比猎狼有趣许多了。”

旁边另两人都是哈哈大笑起来,便连火筛也是莞尔不已,眼中露出满意之色。

巴穆尔脸孔涨的通红,转头怒目而视,愤然道:“固伦哀,你安敢小觑我!我怕个什么,只是此番前来,毕竟不是来厮杀的。若是一旦引得两方大战,只怕误了达延汗的大计。到时候,若是怪罪下来,倒是你来承担还是塔布囊承担?”

这话一出,固伦哀等三人登时脸色一变,笑声戛然而止。此时达延虽尚未统一大漠,但却已基本获得各部拥戴。真要是令的达延汗震怒了,便是火筛怕也承受不起。

眼前的大明,就好像一个被早年掏空了身子的大汉,貌似强壮实则内虚。这样的大明,哪里敢随意再开启战争?大战一起,怕是连一个月都支撑不住,就要原形毕露了。那样的话,他们这些年来辛辛苦苦、缝缝补补维持的大好局面,必将毁于一旦。

而眼下,外面蒙元那边局势不明,若是内部再出问题的话……刘健和谢迁二人不约而同的的想到了这一点,脸色都是阴沉无比。

与这些消息比起来,什么苏默、什么张彩之类的,谁还顾得上?李东阳身为内阁辅臣,早已和大明的命运绑在了一起,国难当头,这些大事儿还不够他忙活的,哪里还有精力去跟一个小辈动脑子、玩内斗?

所以,李东阳在说出了这些事儿后,根本都不用再去解释,刘健和谢迁也已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之前李东阳当时会说,拭目以待,日后自知了。

眼见两个老友都明白了,李东阳眼底闪过一抹欣慰,却仍是继续道:“张彩今日所为,正是看透了老夫的心思,顺势而为。这样一来,老夫无论如何也要承他个人情,日后他欲有所图,只要不是太过,老夫却是不好再出面阻拦了。甚至说不得,还要适时推动一二,以还这份人情。嘿嘿,人道张尚质才思敏锐,却真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他说到这儿,不由的一再赞叹。谢迁却越听越怒,起身怒叱道:“此奸猾宵小之辈,岂可纵容!某必不叫他得逞!”

李东阳苦笑摇头,谢迁急了,怒道:“怎的,李宾之,莫非你真被他这点小人情绑缚住了?更何况,他那明显是投机……”

旁边刘健出声打断道:“好了,于乔。”

谢迁不服,还待再说,刘健叹道:“不然你要宾之如何做?张彩根本是在做咱们都想做的事儿,难不成咱们为了对付他,还要改弦更张不成?他如今又并无别的图谋露出,我等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谢迁嘴巴张了又张,最终只能闷闷的哼了一声,憋着火气哼哼的坐下,自个儿生闷气了。

只是左思右想,实在是不甘,俄尔又道:“此人如此奸诈,哪会有那么好心?你们就不怕他另有所谋?”

刘健和李东阳对视一眼,都是笑笑。李东阳道:“于乔,你这不是已经警觉了吗?又怕他何来。”

谢迁愕然,随即悻悻的道:“这是两码事儿。便就眼前来说,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难道只是单纯的示好?我却是不信的。”

李东阳笑着点点头,见刘健也看过来,遂道:“他当然是有目的的,虽然我也暂时搞不清楚他目的究竟何在。但他之后的所为,我却大约能察觉一些苗头,怕不是又要和那小子有些关碍啊。”说到最后,他眼中不由闪过一抹阴翳,语气也淡然下来。

刘健和谢迁都是一怔,李东阳口中的小子虽没点名,但他们二人作为朋友却是有数,除了那个叫苏默的小家伙,再没有旁个了。无论怎么说,李兆先之死也是和苏默有着扯不清的关系,李东阳作为一个父亲,便再如何大度,却仍然难以释怀,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这事儿,怎的就又牵扯到那小子头上了,这可有点古怪了。莫不是李东阳心有所思,钻了牛角尖了吧。这般想着,谢迁性子急,便不由的问了出来。

李东阳沉默了下,自嘲一笑,叹道:“老夫虽不才,又岂是公私不分之人?今日张尚质先是扯出王守仁来,再又重提科举一案,目的虽隐晦,却也是露出些端倪了。而后又借着应和调回杨一清之事,连带着将大同总兵平江伯陈锐也一起调回,其意还不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