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6章:又见飙戏

大明闲人 大篷车 3562 字 10个月前

他慷慨激昂,一番陈词颇是热血激烈,言罢紧紧盯着张彩,脸上全是期待之色。

张彩肚中暗暗冷笑,面上却是击节大赞,豁然起身拊掌道:“好好好,曰川兄不负忠义,真忠臣也!弟不才,愿附骥尾,共谋大事!”

好热血!大家一起来热血吧!若是苏默在这里,定要拍手大赞,当世两大影帝飙戏,果然好精彩。

张彩附和罢,也是毫不躲闪的迎着傅瀚的目光,眼中满满的都是真诚。

傅瀚激昂之色慢慢平复下来,盯着张彩不语,脸色也渐渐冷了下来。须臾,淡然道:“贤弟真吝啬如此,不肯以诚待我?”

张彩也收了那副昂然的神色,微微一笑,回身老神在在的坐下,漫声道:“人以诚待我,我必以诚待人。何以曰川兄独苛责于彩乎?”

傅瀚眼神愈冷,死死的盯了他一会儿,忽的展颜一笑,往后坐回椅中,漫声道:“某听闻南京右通政焦学士有入京之意。”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更是与先前两人所谈全然风马牛不相及。然则张彩听了,却猛的眼眸张开,死死盯住傅瀚,脸上再无之前那般风轻云淡。

傅瀚淡淡一笑,毫不在意。伸手端起桌上已然冷了的茶轻啜一口,随后便那么端着,微阖双目不言不语。

张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的也展颜一笑,道:“焦公,大儒也。若能进京,当为礼部侍郎职。”

傅瀚目中阴郁之色一闪而过,随即点头笑道:“唔,贤弟之言,怕不有理。只是据闻,焦公所谋,似是对吏部更有些兴趣啊。”

张彩目光闪了闪,道:“某以为,焦公资历足够,应当稍作铺垫然后入阁才是其目的。而我朝阁臣,莫不先以礼部为跳板。算起来,如今之机,岂不正合适?若能如此,则必为朝廷大幸,百官大幸。曰川兄以为如何?”

傅瀚笑而不语,片刻后,缓缓点头,笑道:“好。”

张彩明显松口气,伸出手掌来举着。傅瀚便放下茶盏,亦伸出手掌,二人相对连击三章,这才相对哈哈大笑。

这一番云里雾里的对答,却是已做了桩大买卖。既互换了利益,两下均有所得,各自满意,再开口相谈,便没了之前的假模假式。

傅瀚心下微动,忽的灵光一闪,遂将来之前和李广的偶遇,隐晦的提了一嘴。

张彩目光一凝,皱眉思索良久,慢慢的嘴角绽开一丝笑容,拍手道:“有了,此番却叫曰川兄看场好戏。”说罢,目光遥遥望了出去,直向西北看去……

几乎是不约而同的,两人同时低下头,避开对方的目光。然后,一个默默的爬起来,一个转身低低的吩咐下人重新将小轿抬了起来。再然后,各自默默的错身而行,各奔东西。

从始至终,除了刚一开始的对视错愕震惊之外,两人都相当默契的谁也没多说一句话,没再向对方看一眼。

一个是当朝三品大员,堂堂的礼部员外郎;另一个则是凶威赫赫的大内内侍监的掌事大太监。这样两个身份的人,却都穿着普通人的打扮,又走在这偏僻的巷道中……。

好吧,都尼玛是老司机了,很明显啊,哥俩儿谁也别说谁,肯定都是在做一些隐秘事儿,不想被人看到、知道。既如此,相见争如不见,大家还是相忘于江湖吧。

至于说各自心里如何想……。李广离去时,低下头去遮掩的兜帽内,目光闪烁着凶狠的光芒;而傅瀚则在走出老远后,这才回身默默凝视了一眼,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作为一部主事,在这几乎遍地都是王公贵阶的京中,六品官儿显然完全不够看。所以,张彩家的府邸,便也就显得不那么辉煌了。这是张彩心中的痛,也是他很少在自己家中招待朋友的缘故。

所以,当傅瀚来访的时候,并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从宅子的侧门连人带轿都进了门里后,傅瀚终于暗暗松了口气儿。

“郎君这便请随老奴来吧,我家主人已经恭候多时了。”张府管家笑眯眯的抱拳道,微微躬身伸手,向里邀客。

傅瀚乜着眼瞟了他一眼,脸上微微涨红,袖子里的手不由的紧紧攥起。

这个该死的奴才面上虽然一副恭敬模样,但那眼神儿分明却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不屑。一个狗奴才,居然也敢对自己不屑,这让傅瀚感到了一种深深的耻辱。

王八蛋,且等着滴。他垂下目光,暗暗在心中发狠。果然是什么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张尚质就是狂傲跋扈之徒,他这家人果然也是如此。连堂堂当朝三品大员都不放在眼中,哪怕自己此来是有所求的,可你一个奴才也敢如此,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

不过想想自己如今的处境,他又不禁有些泄气。特么的亲自送自己的女人上门,怕是满天下再没有这么窝囊的了吧。如此说来,被人鄙视不屑,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心中这般暗暗劝慰着,但那股羞耻感却怎么也发散不去。一路便低着头默默而行,他那小妾自有张府下人送往后院安置,从此便再也与他无关了。

待得过了两道门,一路又沿着回廊而行,约行了两刻钟光景,穿过一个拱门,那张府管家这才停下脚步,便在门口站住,转身笑道:“郎君请,我家主人便在此处了。”说罢,略施一礼,也不待傅瀚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自顾转身去了。

傅瀚又是一阵的握拳恼怒,额头上青筋都微微崩了起来。这是赤果果的轻视了吧?

他这般想着,缓缓闭上双眼,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好半天,才终于将情绪稳定下来,睁开眼来自嘲的一笑,这才略整束了下衣冠,抬头挺胸,迈着稳健的步子,缓缓穿门而入。

入的门中,迎面便是一个大厅。厅门前台阶上,张彩一身居家员外袍,头发则随意的挽了个簪,就那么披散着,倒是显出几分不羁飘逸之态来。

眼见的他缓步走来,脸上顿时露出笑容,老远便降阶迎来,抱拳笑道:“曰川兄大驾光临,彩不胜欢喜,真真蓬荜生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