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小四终于没有再作壁上观,而是威严地重重咳嗽一声,打断了十二公主这趾高气昂的教训。而他斜睨了一眼大公主,见其面色铁青,仿佛在爆发的边缘,他就装作不耐烦地冲十二公主喝道:“小十二你别把那小子当成无所不能,他也就是仗势欺人,胡作非为而已!”
没等十二公主气恼反驳,他就看向甄容,满脸的骄傲自得:“要说能干,要说稳重,当然还是得阿容!上马能打仗带兵,下马能管事主政,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楷模。唔,可惜了我那闺女千千不在了……否则我一定招他做女婿!”嗯,他当然只是说说而已……
甄容已经是整张脸都抽搐了起来——你想要我做女婿,我还不想要你这个岳父呢!要知道做你的义子就已经够忙了,什么事都被你推到我头上!然而,他知道这位义父是越说越来劲的性子,因此也不反驳,只是自觉自动地放慢了马速,与其保持距离。
可这样一来,他就和三皇子并排了。他并不愿意和这位没什么存在感的北燕太子走得太近,却没想到他不说话,三皇子却突然低低问了一句:“刚刚你似乎是发现越九公子了吧?”
别人没发现的事,三皇子竟然觉察到了,甄容顿时眉头微皱。虽说直接否认很简单,可他在片刻的斟酌之后,还是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两个字:“没错。”
三皇子眼神一闪,随即若无其事地呵呵一笑道:“呵呵,想当初你是和他一块到北燕来的,可临走的时候却被他抛下,如果不是兰陵郡王赏识你,盛怒之下的父皇恐怕真会要你的命。就算如此,你还是做了那么长时间的骑奴……”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甄容直接打断了:“太子言重了,当初是我去会合的时候晚了,他不等我也无可厚非。皇上对我也算宽容,所谓骑奴也只不过听上去折辱,义父从来就没有亏待过我。更何况没有太子说的那么长时间,我这个骑奴总共只当了不到两月。反倒是我一向觉得,晋王之爵实在担当不起!而且,我并不曾因为过去的事痛恨越九公子又或者大吴!”
三皇子早就知道甄容冷硬不好打交道,和滑不留手的萧长珙正好相反,可如今站在对方立场上为对方说话,却还是被甄容这样直截了当打了回来,他顿时觉得面子上有些下不来。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得不挤出了一个最诚恳的笑容。
“受教了,晋王果然是光明磊落,风骨硬挺!”
对于这种程度的奉承,哪怕是北燕太子的奉承,甄容也早已免疫,此刻不动声色地说了两句谦逊话,他便再次放慢了马速,最终就和前头那些北燕顶尖皇族贵戚拉开了距离,落到了队伍中央的位置。
这三千多兵马之中,只有数百是随同他们之前逃离上京的幸存者,其中绝命骑占了绝大多数。因此,哪怕他对兰陵郡王萧长珙不知道从哪召集来的这三千极其雄壮的骑兵并不了解,可对自己朝夕相处的那些部下,又或者说兄弟,他却非常了解。
此时,与策马上前的绝命骑副将言语了几句,听到对方禀报的话,甄容顿时轻轻吸了一口气:“探马已经走遍全城,确定南京城已经是一座空城?就连仅剩的那些守城兵马和禁军侍卫也都逃跑了?”
“是,除了谢姑娘挑选的那支娘子军,应该几乎没剩下什么人了。”那副将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随即声音又压低了一些,脸上的表情却变得异常复杂,“谢姑娘主持南京城期间,不禁进出,所以消息很畅通。之前挖掘留守府那座被埋的地牢时,没有挖到晋王殿下。”
说出最后四个字时,他方才突然意识到这称呼有问题,刚想要改口,却只见甄容朝他看了过来,脸色相当平静:“我从来没当自己是晋王,萧敬先才是。至于皇上硬是说我和他是父子,你们也不用放在心上。如若萧敬先有什么命令给你们,你们也不用太为难……”
甄容这话还没说完,那副将就遽然色变,随即一字一句地说:“从前的晋王殿下丢下我等时,但凡撂下一句话,我等也能无怨无悔,可他却偏偏一句话都没留下!若非公子,我们早已是一堆枯骨!公子虽然不留恋晋王爵位,但我等已经决心誓死效忠公子!”
听到这斩钉截铁一般的话,甄容不禁苦笑。他只是个胸无大志的武人,追随他干什么?
姑奶奶,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放在最后说!
越千秋瞪着谢筱筱,简直觉得自己在北燕好容易碰到的一个正常人竟然也会有不正常的一面!然而,在他的怒视之下,对面这位在人前素来显得相当冷漠的姑娘竟是有些俏皮地歪了歪头:“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早说?很简单,早说了有用吗?”
呃……还真是没用!这南京城中就算还有玄龙司的探子,还有谢十一爷的各式人手,紧闭城门之后也许能暂时把那一支兵马挡在城外,可是,有人没有兵有什么用,能挡几天?他之前建议谢筱筱招娘子军,那也只是为了消除六皇子的疑忌,没指望能派上实质性用场!
归根结底,从萧敬先设计让六皇子把南京城兵马全都带走平叛开始,南京城就注定要唱空城计!
想到这里,越千秋刚刚那满腹怨气和恼火全都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奈,最后竟是有气无力地说道:“这么说,那这三千兵马的来历,你也不知道啰?”
“那自然知道,人家是正大光明打了旗号的。”见越千秋瞬间露出了瞠目结舌的表情,谢筱筱便笑意盈盈地说,“旗号上打的是,兰陵郡王萧。”
越千秋简直是心情大起大落,此时此刻简直有些抓狂。足足好一会儿,他才平复了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
好在他知道谢筱筱只以为当初把老参堂投献给萧长珙是为了更好地隐藏长足发展,更知道她哪怕和甄容有“奸情”也绝对不明白背后那点内情,因为就连甄容自己都不知道萧长珙是谁。可他还是不得不认为,这位是因为发现真正的心上人很可能来临,所以故意耍他玩!
见越千秋那气呼呼的样子,谢筱筱这才收起了笑脸,目光移向了别处:“之前爹就把萧敬先的话转告过我,甄容是可能跟着萧长珙一块来。但还有可能跟着萧长珙一块跟来的,却还有那位名正言顺的太子,大公主和十二公主,还有那个北燕皇帝!所以,现在知道来的是他们,我觉得是不幸中的万幸。至少按萧长珙的性格,不会和越王杀西施似的把我砍了。”
“你这比方打得真是……”越千秋很想说不够贴切,可是看到谢筱筱那明显流露出的愁意,他就忍不住打趣道,“如果你是西施,难不成你想说甄容是范蠡?”
见谢筱筱被自己揶揄得恼羞成怒,他终于觉得找回了一点场子,当即打哈哈道:“就和你刚刚把这事拖到最后说一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都已经兵临城下了,不如走一步看一步。我和萧敬先的事情,你切记先保密,等摸清楚来人的态度再说。”
“总之,你这个白山圣女继续把戏演下去,就凭你如今在南京城的威望,萧长珙之外的人也不可能对你做什么!”
正如谢筱筱自己在得知大军开来的消息之后却偷偷溜出来和越千秋见面,表现出无所谓,又或者说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一样,当城头上仅剩的那些巡行兵士发现,不远处那打着兰陵郡王萧旗号的大队兵马时,他们也同样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转了好一阵子。
然后,这仅剩的百来号人就很自然地遁了!同样得到消息仓皇离城的,还有六皇子留给谢筱筱的那些侍卫亲军。作为六皇子的心腹,谁都不认为他们会得到赦免,不逃还留着被砍头吗?为了避免城中骚乱,堵塞了他们的逃跑之路,一拨拨人竟是默契地选择了隐藏消息。
于是,当最终那支打着兰陵郡王萧旗号的大军入城时,城门没有守卒,城楼上不见半个人影,大街上照旧人来人往,只有身着军袍的妇人在来回巡逻。当发现这为数不少的大军开进来时,最初还有不明所以的百姓好奇围观,等到看清楚旗号时方才一哄而散。
就在街头鸡飞狗跳一片仓皇之际,头前却有一个衣甲鲜亮的男子出来高喝了一声:“南京城的官民百姓都听着,本王兰陵郡王萧长珙,护送皇帝陛下驻跸南京!过往之事概不追究,若家中有从军者,如今出征在外的,不究从逆之罪,仍以军属优待……”
刚刚见完谢筱筱没多久的越千秋此时站在一条小巷口子上,正好和这进城的一群人碰上——说得更准确一点,这不是巧合,他大致算到这座城门是大军最可能走的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