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六章 传纸条

公子千秋 府天 4578 字 9个月前

要是越千秋自己是根正苗红的越家孙子,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把事情捅到长辈面前,但此时此刻,他在骂过之后,却还是选择了用火石打火把这封信烧得干干净净,烧完之后,他甚至将炭化的纸片搓成灰烬,这才放心了一些。

不作不会死,他不信之前还表现得挺聪明的小胖子会不知道,这次乱出招肯定是因为皇帝之前封他爵位和之前那一系列举措,小胖子根本就事先不知情,于是就惶恐了!

于是,就在这天晚饭之后,越千秋就拿着写好的回信亲自送到了越大老爷的面前。和之前险些骂娘的气急败坏相比,这会儿他显得从容而淡定,双手呈上回信,等越大老爷接过之后,他就干笑道:“太子殿下不好伺候,大伯父你辛苦了。”

越大老爷却和越老太爷的性子截然不同,此时立刻皱眉训斥道:“我是太子詹事,是辅佐太子,不是伺候太子。再说,一封私信而已,也能惹你这么多话?”

那是因为大伯父你不明白那死小胖子都写了些什么!他肯定是算准了你不会偷看,也不会拿给别人看!

无法拆穿小胖子那把戏,越千秋只能乖乖听着,但反正他不是越大老爷的嫡亲儿孙,没几句话之后,他就见大太太对他使了个眼色,立时如蒙大赦地告退离去。

而第二天朝会之后,奉命前来给小胖子讲读的越大老爷,就把越千秋的回信带给了小胖子。对于如此神速的回复,小胖子自然喜形于色。然而,当着越大老爷的面,他还不敢太过放肆,老老实实硬是捱到一堂课上完,他正等着人告辞好开溜,却不想越大老爷竟是没有走。

“虽说太子殿下出行在即,但皇上早上吩咐过,您明天的课还是去武英馆上。”

对于这一点,哪怕身为越家嫡长子,越大老爷还是非常不赞同。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在他看来,武英馆那到底是龙蛇混杂的地方,实在不适合小胖子去。然而,当他看到小胖子那张眉开眼笑的脸时,到了嘴边的劝告最终还是换成了另一句话。

“既然隔日就能见到千秋,千秋又是通籍宫中,太子殿下有什么话还请亲自对他说,如此书信往来不好。万一泄漏禁中语,又或者他写了什么不该写的,却是非同小可的事。”

“是是是……”得到这么个好消息,小胖子这会儿连听说教也觉得顺耳了,老老实实连声答应,直到目送越大老爷告退离开,那人影都没了,他才一把抓起那封信,随即用警告的目光扫了一眼左右,继而就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离开了这起居的书房。

直接溜回寝宫的他面对从宝褔殿里带过来的内侍,那就有威严多了,三两下把人都轰走之后,他立刻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封。结果,展开信笺的他才看了第一眼,一张脸就彻底耷拉了下来。因为越千秋那回信的开篇第一句话就是……英小胖,你想死别拉上我!

他都已经不是英王了,越千秋竟然还叫那绰号!

小胖子到底还知道自己在之前那封信里写了什么,虽说很恼火越千秋的态度,却也知道自己是自作自受,因此撇了撇嘴后就继续往下看去。

你我相交八年,你那点心思我不知道?不用你说我也会尽力。你给我老老实实把心放回肚子里,别偏听偏信。天塌下来,只要你趴着,砸不到你,别乱说话,乱出头!都快走了,有功夫想这些有的没的,赶紧去拍拍你父皇的龙屁!

看完信后,小胖子直接把信笺给放在杯中,就着水化去了所有字迹,然后沤烂了纸撕成碎片,这才丢进了纸篓。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他就决定去贯彻越千秋的拍龙屁方针。在见到皇帝之后,他一本正经地说出了一句让皇帝颇为讶异的话。

“父皇,儿臣是替千秋来要官的!”

“请太子殿下更衣。”

听到这个恭恭敬敬的声音,瞥了一眼面前几个内侍分别捧着的那一整套繁复而华丽的衮冕,小胖子只觉得五味杂陈,眼睛竟然有些酸涩。

他曾经无时不刻不想着这套衣服,无时不刻不希望别人叫自己太子殿下,可如今这一天真的来临了,他却觉得心里有些发慌,发堵,发涩。

父皇是因为北燕那边册封太子,而突然想到册封他这个太子的,而又因为北燕皇帝遇刺,萧敬先要去北燕,所以突然把册封的时间提早,打发他去北疆劳军,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的母亲就真的是北燕那位已故皇后吗?那么,他会不会不是父皇的儿子,而是北燕皇帝的儿子?

父皇会不会也因为不确定这一点,所以才让他去北疆,考验他对北燕的态度?

想着这些问题,他犹如木头人似的伸开双手,任由别人帮他除去常服,一层一层套上那华丽的行头,脸色僵硬而死板,压根没有那些伺候的内侍宫人满心以为的兴奋激动。直到被簇拥了出门时,他甚至还险些被门槛绊了一下,可却没要别人搀扶,自己稳稳当当站住了。

他这个太子,真的名正言顺,稳稳当当吗?

等到穿好衣服,外出听旨、行礼、谒庙、谒宫、升座……一整套流程走下来,小胖子也不知道跪了多少次,磕了多少个头,到后来整个人就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别人怎么说就怎么做,整个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糊里糊涂的。

当他终于踏入东宫正殿升座,整个太子詹事府上上下下的官员来拜见他这个新晋太子殿下的时候,他在众人中间发现了越千秋的大伯父,越大老爷越宗宏竟然是太子詹事时,脸色更是精彩极了。因为这事儿他事先一点风声都没得到,实在是一个意外“惊喜”。

而有了越大老爷的介绍,他认识了一下那些陌生的属官,发现两位宰相叶广汉的余建中都出了一个儿子,这两届科举中的状元榜眼各一人,余下也都是些年轻却颇有才华的官员,他不知不觉就感到鼻子有些酸酸的,心想父皇总算还是疼他,给他好好挑选了一批人。

只不过,他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皇子,正襟危坐,言谈得体,乍一看上去很像那么一回事。

一直捱到觐见礼结束,见越大老爷要率人退下,小胖子这才连忙出声叫道:“越大人能稍留片刻吗?我……我有点事想请教。”

虽说太子可称孤,可小胖子眼下一点拿捏架子的想法都没有,只是用祈求的眼神盯着越大老爷。直到对方最终行礼答应,余下来的人鱼贯而出,他这才看了一眼左右。尽管非常想把这些碍事家伙屏退,然后单独和越大老爷说话,可想到这是东宫不是宝褔殿,他就泄了气。

果然,四下里的内侍宫人岿然不动,而尽管没有了其他同僚,越大老爷表现得照旧礼数周全。他没有贸然表示亲近地上前,而是依旧站在原地沉声问道:“不知太子殿下垂询何事?”

“这个……”小胖子其实只是心里没底,想找人说说话。尽管前天傍晚表兄严诩才来过,可严诩根本就没有安慰骤然之间面对了好几桩难以预料事情的他,只是丢给他一句船到桥头自然直,看开点,然后就扬长而去。这算什么安慰?还不如换成越千秋来呢!

所以,此时此刻纠结了一阵子,小胖子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那几个父皇分派到东宫的内侍,最终干巴巴地问道:“晋王不是太子太傅吗?为什么他没来?”

换成那些老臣,一定会苦口婆心,又或者义正词严地告诫太子殿下,不要和出身北燕的萧敬先太亲近,然而,越大老爷之前还亲自跑了一趟北燕,自然不会有那么深的地域之见。

他微微一沉吟,这才坦然说道:“太子殿下,太子太傅虽说是东宫三师之首,但从严格意义来说,并不能完全算是太子属官,常常是皇上加恩臣下的虚衔。所以,哪怕历朝历代不少皇帝没有太子,又或者自身年幼,依旧会有太子太傅,而且不止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