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榻躺着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妇人,面朝里躺着,看起来象是在睡觉,听到喊声,这个老妇人肩膀动了动,慢慢翻过身来,往外面看来,却是不认得站在外面的人。
李日知隔着栅栏看向老妇人,见这老妇人似乎年纪也不算很大,顶多也就是五十出头,但却显得苍老,估计是坐牢坐的,虽然牢里的条件还算不错,看来她的家人为她花了不少的钱,要不然哪可能得到这种优待。
但肉体上没有受折磨,却不代表心里面没有受折磨,而心理上的折磨,要比肉体上的折磨更能击垮一个人,老妇人的神色非常憔悴。
这个老妇人便是贺兰安闻的妻子王氏,贺兰安闻和王氏夫妻两个人年纪相仿,都是五十来岁,两个人有好几个儿子,另外还有很厉害的亲戚,其中一个亲戚名叫贺兰敏之,极是受武皇后的宠爱,也曾来看过王氏,那个香炉便是贺兰敏之送给王氏的。
李日知冲着王氏拱了拱手,道:“贺兰夫人,本官来此,是要问你几个问题,是和案子有关的,还请贺兰夫人如实回答。”
王氏哦了声,无精打采的道:“那你问吧,不过,就算是老身回答了,你们也不信。”
李日知道:“案法那天,卷宗上写的是贺兰主事是吃了有毒的鹌鹑,然后才中毒身亡的,本官想知道,这鹌鹑是谁做的?”
王氏嗓子有些沙哑,她叹了口气,道:“是老身做的,也是老身端给郎君的,这些不是都问过了么!”
王氏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她自己没有看明白,但也会有人进牢来,向她说明白的,虽然没人知道那只鹌鹑为什么会有毒,也没人知道贺兰安闻是谁毒死的,但大家都认为这是一件针对武皇后的案子,这案子是查不下去的,水太深,而现在王氏也知道了。
王氏并不知道李日知是个什么官,但她本能的认为,李日知可能就是来最后确定一下供词,然后就要把她给判刑的人了!
王氏此时已然绝望,也许是李氏皇族的人出手,害死了她的丈夫吧,却要她来当这个替罪羊,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完全拿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她没有害死自己的丈夫。
李日知猜也猜得出王氏此时的心情,她不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心里想什么,脸上都表现出来了。
李日知又问道:“贺兰大人平时都和谁交好?”
王氏微微一愣,以前倒是没有官员这么审过她,都是问贺兰安闻有什么仇家,却不是问和谁交好!
王氏喃喃地答道:“没和谁特别好,只是和自家亲戚走动得多些,象贺兰敏之就和我家郎君关系最好。”
李日知不知道贺兰敏之是谁,便追问道:“贺兰敏之,是你家的亲戚?”
牢头在后面一咧嘴,心想:“不会吧,这位李官人连贺兰敏之是谁都不知道?”
三个人又回了雍州府衙门,这次傅贵宝和成自在却可以进衙门了,因为他们身上都穿着官服,象他们这样的流外官,雍州府里有很多,而且还有不少其它衙门的流外官来办事,出出进进的,没人会拦着。
傅贵宝和成自在挺胸抬头地进了衙门,简直可以称之为豪气万丈,跟在李日知的身后大摇大摆,巧得很,他们刚到第二进的院子里,便碰到了楚天贵。
楚天贵并不知道李日知也得了许敬宗的命令,许敬宗让李日知也要把贺兰安闻的案子给破了,楚天贵的层次还是低了些,没法理解宰相一级重臣的心思,他甚至还打算着蒙混过去呢!
楚天贵慢慢在往门外走,他心中琢磨着:“许老头儿是代理长史之位,估计顶多也就能代理三个月,长史之位如此重要,岂能让他一直代理,这不合朝廷的规矩,所以我只要熬过三个月不就成了,这个案子嘛,我要先装做积极的在侦破,那个贺兰安闻是吃什么死的,好象是鹌鹑吧,那我便去查一查卖鹌鹑的商贩,然后做些记录,上报给许老头儿,以示我正努力地干活儿……”
忽然,楚天贵听到有人说道:“那个人不是楚天贵么,特别会吹胡子瞪眼的那个家伙!”
这话说得其实声音不大,但楚天贵却正好听见了,他鼻子差点儿气歪了,是谁竟然敢直呼自己的姓名,而且还以家伙称之,是在称呼他吗?
楚天贵大怒,抬头一看,见周围左右好几个人,刚才那话是谁说的,他却是没法分辨出来,他怒道:“刚才是谁在说话?”
刚才说话这人,正是傅贵宝,傅贵宝觉得自己说得挺小声的,却不想被楚天贵给听到了,但这没关系,傅贵宝有一项特长,那就是说话如放屁,放屁看别人!
傅贵宝听了楚天贵的问话,连忙左右张望,做出一脸的茫然之色,仿佛这事儿跟他完全没有关系似的!
成自在很自然地先看了一眼傅贵宝,见傅贵宝正在左右看,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也左右看,不过,他脸上却没有茫然之色,这个装起来太困人了,他学不会!
李日知却皱起了眉头,冲着楚天贵拱了拱手,道:“楚司马,下官李日知今天来此观政,想请问一下楚司马,府内可有大牢?”
楚天贵知道找不出刚才叫他家伙的那人,谁也不会承认的,见李日知岔开话题,这也算给他个台阶了,有台阶就下吧,他没好气儿地道:“这里是雍州府,当然有大牢了,在西跨院,你自己去寻找吧!”
说完,楚天贵一甩袖子,气乎乎地走了,心情儿正不顺呢,现在更加不顺了。
成自在叹道:“这个人的脾气真是不好,上次在栎阳那边看到了他,他也是这副德行,现在还是,咱们没得罪过他吧?”
李日知却道:“咱们初来乍到,说话还需谨慎,莫要祸从口出。”
说到栎阳,他们便想起赵铁根了,都说赵铁根可成了名人了,因为告状结果被原先的长史给打了一顿板子,可长史打了他,却被告老还乡了,赵铁根的屁股比一个长史的前程还要重要,这事儿简直是可以编成剧目了。
傅贵宝笑道:“依我看,赵铁根得改名,不能叫铁根了!”
“那叫什么?”成自在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