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的时候,挺有优越感的,中进士的人可以留在长安,当京县的县令,而只考中明经的郑刚令,就只能去荥阳当一个县令了,从仕途上来讲,彭季可比郑刚令强多了。
李日知道:“彭县令所说的郑刚令,是学生的舅舅,原来彭县令和学生的舅舅是同一年考中的啊,那学生该叫您一声彭世伯了!”
彭季哦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日知,道:“原来你是郑刚令的外甥啊,如此说来,此次你进京,是要向阎尚书投行卷了?”他的态度立即就亲热了三分。
实际上,彭季虽然和郑刚令是同一年考中的,但两人不同科,并不熟悉,只能算是点头之交,不过,好歹也算是认识一场嘛,所以对于李日知,彭季还算是能表现出一点热情的。
阎立本却是善良老者了,他摸着胡子笑道:“李日知不要往老夫这里投行卷……”
李日知一听这话,心中不免一沉,阎翁竟然不要自己的行卷,刚才自己还真想着要向他投行卷呢,如果不是彭季进来打断了他的思路,估计这时候已经把投行卷的话说出来了。
阎立本接着说道:“李日知是个有本事的少年郎,老夫为国举才,自然不会落于人后,所以即使李日知不向老夫投行卷,老夫也会为他扬名,而李日知你现在要做的事是,如何在宫中扬名,你既可以和童贵奴相识,那不妨把诗作交给他,让他找机会呈给天子观赏,把名声传进天子的耳中,这才是真正的投行卷啊!”
李日知瞬间大喜,原来阎翁是这个意思,刚才差点儿错怪了阎翁,他连忙起身,对阎立本再三感谢!
彭季又哦了声,这次他再看向李日知,眼神可不是只亲热三分了,足足有九分半,相当地热情了!
彭季说道:“李贤侄,你认得童副总管?”
李日知可不知童贵奴是什么身份,他摇头道:“回彭世伯的话,小侄不认得童副总管,嗯,现在还没有认识,小侄有封书信,是要交给他的!”
彭季笑了,道:“想不到,李贤侄不简单啊,竟然还认识宫里的执事,那童副总管是武皇后的心腹,如果他要是肯把你的诗文呈上去,那不光是天子,就连皇后也会知道你的名字,今科进士,你想不中都难啊,谁让你投行卷投到了天子的案上呢!”
李日知心中微奇,看来童贵奴虽然是一个宦官,但名声应该是极好的,不但阎翁不反感这个宦官,而彭季更是半点嫌弃的表情都没有,这本身就说明童贵奴名声不错。
李日知道:“小侄在诗文方面,不是特别擅长,在家乡求学时,专精刑律,在破案方面,小侄还算是有两下子小小的手段。”他故意说得不那么谦虚,以便使得彭季追问他。
果然,彭季又哦了声,笑道:“你,会破案?”
李日知跟在阎立本的后面,进了大门,他没敢再骑马,阎立本也没有骑马,是背着手慢慢走进去的,他便在后面跟着,这回倒是没有任何人拦他。
皇城里面的衙门是非常多的,工部属于尚书省的下属衙门,只占了其中很小的一小块地方,从外表上看很不起眼,让人有一种“唉,这就是工部吗?比礼部差远了!”的感觉。
不过,进了工部之后,里面的情况却和礼部完全不一样,礼部的人都是慢斯条理的,说话办事很讲究风度,一边办事,还一边喝茶,而工部的人都是风风火火的,没见到有人慢悠悠的喝茶,都在自己忙自己的事情。
李日知不用仔细了解这两个部门的区别,只一看官吏们的表现,就觉得礼部的官员太舒服了,怪不得大家做官都喜欢往礼部扎堆,和工部比起来,礼部就是养老的地方啊!
阎立本进了公事房,招手让李日知也进来,笑道:“老夫前段时间看过郑州那边送来的公文,上面提到了你的名字,崔东升和郑刚令都夸你会破案,而且精通刑律,这次你在华阴县的表现,可以证实,他们两位都没有太过吹嘘啊!”
他说的是没有太过吹嘘,其实还是认为崔东升和郑刚令夸张了,李日知如此年轻,就算是生而知之,也不至于有那么厉害的破案本事啊!
李日知也没辩解什么,没有红脸儿着急啥的,是不是吹嘘,以后如果有机会相处,那自然就知道了,如果以后没有机会相处,辩解也没有用!
阎立本又道:“现在你说说,你是怎么在华阴县抓住邓噩的?”
李日知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道:“学生原本并不是要去捉拿邓噩的,在此之前,学生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个人,学生是在刚刚到达华阴县时,在街上遇到了一个哭泣的老妇……”
他把在华阴县遇到的奇事,详细地说了一遍,他在描述事情的时候,没有加入个人感情,就是很平淡地把案件的经过说了出来,至于破案过程当中的机智,惊险,等等,他并没有加进去,总之他的描述是很枯燥的,毫无波澜曲折。
对于不懂破案的人来讲,这样听着不够热闹,太没意思,还不如去赶庙会,在庙会上不花钱白蹭书听,都比李日知讲的有意思。
但对于懂得破案的人来讲,李日知这么描述就太符合他们的习惯了,只有如此不加个人感情的描述,才能让他们判断出案子里的蹊跷之处,否则如果满嘴都是我认为,我觉得,如何如何的,那这案子也没法破了。
阎立本听完之后,沉默半晌,这才道:“虽然你是无意当中抓住的邓噩,但郑长社也依然应该感谢你,还有你的伙伴们的。”
李日知有心把行卷投到阎立本这里,但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他犹豫了一下,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自己应把握住才对,正要张口之时,忽然外面有人来报,说长安县的县令到了。
阎立本忙道:“快快有请!”他又对李日知道:“彭县令来了,老夫有事情要和他谈,你且稍坐,嗯,老夫也可以介绍你认识一下彭县令。”
说话间,一个穿着浅绯色官服的官员走了进来,这官员大概四十八九,马上就要到五十岁的样子,留着漂亮的长胡子,相貌堂堂,很有老帅哥的风范,迈着四方步就走了进来,见到阎立本后,拱手行礼。
这个老帅哥便是长安县的县令彭季,可不要小看他只是一个县令,长安县是京县,京县的县令品阶可是正五品上,可不是七品县令,如果不在京中为官,外放到地方上,那立即就是一个上州别驾,甚至可以成为下州刺史,如果下州的位置不太好,人家还不愿意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