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量虽然不多,只有三千多一点。
但却是作为拱卫匈奴现在最重要的圣地——姑衍山龙城而存在的——在二十五年前,幕南龙城为霍去病指使乌恒人摧毁后,匈奴人就在幕北重建了龙城,并将尹稚斜后的历代单于安葬于彼。
为了防止万一为汉军突袭,匈奴在姑衍山和龙城,建立这支拱卫其存在的万骑。
这支骑兵是匈奴人汉化程度最高的骑兵。
清一色的使用汉军现役装备。
并采用了汉骑的训练和组织方式,以部曲仕伍而编组。
乃是单于为了将来组建类似汉北军六校尉这样的直属战略机动部队而做的尝试。
所以,这支部队,素来是由单于的亲弟弟,一母同出的姑衍王亲自掌握。
卫律听着,却是感动不已,拜道:“大王厚爱,臣无以为报,独粉身碎骨而已!”
在他看来,这确实是无比宽厚的待遇。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不外如是。
姑衍王却笑道:“丁零王为我匈奴,谋划、出力,呕心沥血,乃是我国最重要的人物!”
“本王是绝不会让丁零王深陷任何危险之中的!”
卫律听着,却是默然。
因为他知道,这是对方在向他伸出橄榄枝。
想要让他站到其阵营内。
但,出生汉地的卫律,却很难做出这样的决定。
因为那意味着背叛。
姑衍王看着卫律,却也不急,微微笑道:“丁零王不必紧张,本王此来,只是来为丁零王殿后,顺便学习一下丁零王的组织与调度的……”
他相信,卫律一定会站到自己这边的。
因为,只有他,才是唯一合适的,并且认同和支持卫律等人的改革主张的人选。
其他宗种,都不行!
事实也会证明这一点的。
而就此时,卫律的亲信王望,带着骑兵,急匆匆的赶来,见到姑衍王后,他略微失神,但很快就调整过来,随即禀报:“音兄,刚刚接到屠姑射使者的报告,在鶄泽附近,发现了汉军精锐!”
“至少有数人,目击到了玄甲的汉军瓯脱骑兵的活动迹象!”
卫律一听,立刻紧张起来。
瓯脱就是匈奴语言里的斥候骑兵的概念。
而玄甲斥候,哪怕在汉军的居延精锐里,也没有几支能这样财大气粗。
独有,拱卫汉朝天子的北军六校尉,才能这样奢侈的全军玄甲。
就连姑衍王,也是呼吸急促,紧张不已。
汉军的北军六校尉,任意一支,对匈奴人来说,都代表着无穷的压力与阴影。
这些训练有素,身强力壮,配合默契,装备精良的汉军精骑,一旦出现在战场,那只意味着一个事情——溃败!
在到目前为止的所有汉匈交战历史上,匈奴还没有任何军队,能够抵挡这些可怕的骑兵的冲击!
甚至经常被其打出碾压性的战果。
“马上去将使者请来!”卫律立刻就道:“再派人去将堪舆拿来,我要立刻知道,这些玄甲骑兵的数量、方位和领军者!”
现在对他来说,最糟糕的情况,不是发现了玄甲骑兵。
而是,发现了在这些骑兵身后,伴随行动的步兵集群。
汉人的战法,一般都是骑兵在前,步军在后。
轻骑为左右两翼掩护,并担任战场遮蔽与袭击匈奴骑兵脆弱的侧翼的任务。
而庞大的步兵集群,则作为主力,伴随进攻。
这是霍去病时代结束后,汉军的特征。
在失去了霍去病那柄尖刀后,汉军开始用钝刀子割肉。
这样做,虽然失去了快速机动与穿插能力。
但是,对匈奴人的压力,却依然庞大。
因为,匈奴的国力、兵力和财力,都比不了汉朝。
自然耗不起。
天山会战、余吾水会战,都是靠着不断收缩防线,拉长汉军补给线,诱敌深入后,再发动决战,才能勉强打成平手的战役。
而在现在,一旦发现汉军步兵集群的影子。
卫律就明白,自己只有一个选择——丢下呼揭人,自己带着其他人马上跑回瀚海,返回幕北。
不然的话,假若被其骑兵缠住。
那么,汉军就可以在这弓卢水之畔,至少重创他的部队。
说不定,可能会重演漠北决战的失败例子。
这弓卢水背靠着瀚海,对于匈奴骑兵来说,实在是糟糕的战场。
因为,没有太多的回旋空间,更没有能够以空间换时间的选择。
只能硬刚。
而与汉军主力集团硬刚,下场只有一个——全军覆没!
“怎么回事?”张越立刻迎上前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几个俘虏的模样。
肤白、深鼻、高目,但浑身恶臭,衣衫褴褛。
而且,非常凶狠。
哪怕被捆绑起来,也挣扎不休,嘴里嘟囔着莫名的语言。
不似主流的匈奴语系或者东胡语系。
这让张越不由得凝神起来。
如今,西方人种,在亚洲并不少见。
这主要是因为,数百年前,亚历山大的马其顿帝国东征。
从而导致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欧陆的殖民者,甚至在中亚建立起了稳固统治。
这就是著名的塞琉西王朝。
当然,古希腊人和古罗马人在人种上,是不同于后世欧陆人种的。
这可以从他们的雕塑等艺术作品上找到证据。
黑发黑眼才是他们的标志。
所以,后世的那部著名电影《埃及艳后》中的女演员伊丽莎白泰勒,为了还原当时的人种,特地将头发染黑、并以化妆手段,伪装了自己的瞳孔颜色。
古代中国史书上,也有相关证据。
特别是汉书里,有关的大秦的记载,足以说明问题。
然而,古希腊人虽然不是金发碧眼,但他们的到来,却将原本居住在当地的很多民族,驱逐到了东亚。
其中,就包括了金发碧眼的塞种人。
看着这几个俘虏,张越冷笑一声,吩咐道:“派人去将杨尉吏等人请来……”
“再找几个懂匈奴语的,做翻译……”
“我要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谁的部下?”
“诺!”
很快,便有人请来了几个戴着獬豸冠的执金吾刑狱官。
他们是张越特意从善无城带来,本来只是想卖执金吾点好处,结些善缘的。
却不想,能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而这几个刑狱官,一看到那些俘虏,再听到张越要求后,就立刻嘿嘿的笑了起来。
为首的人拍着胸膛向张越保证:“侍中公,您就等着吧,要不了几刻钟,下官就会让他们吐出一切的!”
事实上,其实只有不到一刻钟!
俘虏们就开口了,张越也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不是他们胆怯。
实在是,汉家执金吾的刑狱官,乃是号称能让死人讲话,石头开口的可怖存在。
张越带来的这几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精通一切已知刑讯手段,尤其擅长玩弄人心。
他们甚至都没有用刑,只是靠着几个心理暗示,就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侍中公,据俘虏们诉说,他们乃是追随匈奴的丁零王而来幕南的呼揭骑兵……”那位杨尉吏向着张越报告着:“至于其他的,可能还需要点时间……”
左右听着,却都是陷入了沉寂与不安之中。
匈奴丁零王是谁?
只要稍微知道些当代政治,就一定不会对他陌生。
卫律!
赵信之后,汉家最大的叛徒!
是与中行说齐名的大贼!
匈奴单于的头号智囊与参谋,更是当前匈奴国内有数的大人物。
地位仅在单于与母阏氏和左贤王之下。
可谓凶名赫赫。
在民间传说与议论中,卫律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狡诈万分,反复无常的阴险小人。
他卑鄙、阴险、无恶不作。
现在,这样的一个大坏蛋,舆论描述的头号反派,却带着匈奴骑兵,亲自来到了幕南!
他想做什么?
在策划怎样的阴谋?
由不得人们不紧张。
但张越的关注点,却明显不在这里。
“呼揭?”听着这个名词,他微微失神,然后问道:“真的吗?”
“回禀侍中,俘虏是这样自称的……”那杨尉吏低着头答道:“不过也可能,是翻译错误,可能会有其他名字……”
这不奇怪,汉室经常将匈奴人的语言翻译错误。
这实在是因为,匈奴语言是多种古老语言混杂、并用的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