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一节 异变(2)

“不惜代价,哪怕与敌人交战,也要搞清楚匈奴的兵力,最好能看到其大纛!”

汉匈百年争霸,发展到现在,彼此都有着详细的了解。

尤其是军队方面,汉军大将们,对每一个匈奴主力部族的大纛都能闭着眼睛如数家珍。

甚至只要看到匈奴大纛,就能知道,对面的敌人是匈奴那支部族的骑兵?兵力多少?风格如何?其将主是谁?

同样,匈奴人只要看到汉军将旗或者军旗,甚至只需要看到汉军的行军方式,就能猜到是那个老对手来了!

没办法,在平城之战之前,汉匈两国就已经交火了。

战争,从高帝时代,断断续续,打到了先帝时期。

最终在元光年中,变成了彻底的国战,撕破脸皮,大打出手。

这一百多年纠缠与敌对、足够彼此都对对方有着清楚的认知。

………………………………

呼揭营地中,数十具骑兵尸体,被拖到了穹庐前的篝火旁。

这些,都是呼揭骑兵的尸体。

几个经验丰富的萨满上前,解开这些骑兵尸体身上破破烂烂的羊皮袄,然后围着这些尸体,踱着脚步,嘴中念念叨叨。

最终,一个年老的萨满,抓过一个被俘的乌恒孩子,用刀子割开他的喉管,将鲜血淋到这些尸体身上,忽然他猛然睁开眼睛,高举双手:“黑神告诉我,杀死这些呼揭勇士的……”

“是汉朝人,是汉朝的骑兵!”

其他萨满也纷纷高呼:“黑神从火中,带来了死者灵魂的诉说……”

“他们是被汉朝人杀死的!”

呼揭骑兵们听着,轰然议论起来。

出于对萨满祭司们的尊重与敬爱,他们不敢非议。

但却很难相信这个事实。

汉朝骑兵?

他们是怎么出现在这距离长城起码一千里的鶄泽附近的?

屠姑射黑着脸,看着这些祭司,作为首领他很清楚,这些萨满祭司的判断绝对没有错。

因为,尸体上的伤痕,已经清楚无比的揭露了事实——他们是被铁器所杀!

而这个世界上,能大规模使用铁器,并且能够如此迅速而果断的将这些呼揭骑兵杀死的军队只有汉军!

而且,一定是汉军中最精锐,最强大的那几支军队的斥候,才能有这样迅速而果断的击杀效果。

可以看到,很多人,都是一剑枭首或者被利器捅穿了身体。

特别是,好几具尸体身上都发现了汉朝连弩射击后的痕迹。

“立刻派人回去禀报丁零王!”屠姑射阴着脸:“汉朝人来了!”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全场寂静。

即使是曾经最狂野的呼揭骑兵,现在也感觉到了有阴影笼罩在他们的身体灵魂之中。

汉军!

或者说汉朝人!

这是所有匈奴人和匈奴的附庸的噩梦。

很多从余吾水会战中幸存下来的老兵,甚至在这一刹那,想起了那个可怕的战场。

如林的长戟,几乎遮天蔽日的箭雨。

还有那些交替掩护,彼此默契无比的骑兵。

那是他们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强大的对手。

更是他们心里面少数几个惧怕的存在。

呼揭人是野蛮,是残暴,是疯狂。

但不傻不蠢,相反,他们聪明而狡诈。

特别是屠姑射,他现在已经明白,事情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能够控制的了。

丁零王卫律必须迅速做出决断。

不然,他就可能会率军撤退。

反正,呼揭人也抢掠两天了。

得到的战利品和劫掠的妇女孩子,也完全足够了。

撤退不可耻。

因为,哪怕是单于,也多次在汉军的战旗下,望风而逃!

燃烧的穹庐,照亮了夜空。

拿着屠刀,屠姑射意气风发的走入这乌恒人的营垒里。

数百个男人,都已经被杀死。

包括老人和高过车轮的少年。

女人和孩子们,则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的看着这些北方而来的征服者。

“你们!”屠姑射拿着手里的骨刀,看着那些女人和孩子,得意洋洋的拎起一个血淋淋的人头,丢了过去:“从现在开始,就都是呼揭人了!”

“必须,适应和学会呼揭人的生活方式!”

“必须,信仰呼揭的神明!”

作为一个在金山脚下的艰苦环境中成长起来的部族,呼揭人能够延续至今,靠的就是这一套模式。

杀死敌对方的男人,将他们的女人和孩子,变成自己人。

引弓之民的传统和习俗,给了他们这个扩张方式提供了最合适的土壤。

战败方对于战胜方,拥有一切权力。

所以,这些乌恒女人和孩子,在恐惧中,都顺从的匍匐到了地上,以额触地,献上了自己的忠诚:“如您所愿,伟大的大人!”

反正,这草原上,征伐杀戮,只是日常而已。

更何况,乌恒各部,享用了太久的和平。

早就被这安逸磨平了棱角,很多人甚至在遇袭时,连弯弓都忘记了。

以至于,呼揭骑兵,势如破竹。

两天内就突进到了呼奢部的核心。

现在,他们距离鶄泽已经只剩下不过一百里的路途了。

对于骑兵来说,这么点距离,可能只是一次简单的奔袭就可以办到。

不过……

也因为如此,呼奢部已经在其老巢开始布防。

四五万的牧民和成千上万的牲畜群,都龟缩到了鶄泽及其附近地区,似乎准备固守待援。

但那又怎样呢?

屠姑射冷笑着上前,从这些女人里挑出几个屁股大、骨架宽的(对呼揭人或者任何游牧民族来说,这样的女人才是美女,因为她们能生养……),狂笑着驱赶着她们进了一处干草堆。

…………………………

鶄泽。

同样的夜空下,呼奢屠各,已经彻底慌了神。

他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派去南池告急的使者,现在究竟到了没有?”

“匈奴人这次派来的骑兵有多少?查清楚了没有?”

他不停的重复着这两个问题。

让部族上下的人,也都跟着慌乱起来。

曾经,乌恒九部中最桀骜的部族,现在却慌乱的如同被猫发现的老鼠。

没办法!

来袭的敌人,根本不是他们可以抵抗的!

就在昨天,呼奢屠各亲自带了部族最精锐的一千五百骑,出发迎敌。

结果,就在鶄泽外围,被不过五百敌骑,杀得片甲不留。

呼奢屠各甚至被吓得丢下部下,狼狈逃回。

一千五百骑兵,能回来的甚至不过九百。

其他人的命运,已经可以想象了。

也是因此,呼奢人才被一棍子敲醒。

现在,他们终于明白,居延的汉军是在和一群怎样的敌人作战?

更加明白了,能把这样的对手,按在地上狂揍,只能被动抵抗的大汉帝国是何等强盛!

现在,呼奢屠各只要闭上眼睛,就回想起昨日的情况。

那些敌人……

那些可怕的敌人……

那些穿着破破烂烂的羊皮袄,手里不过是拿着些落后老旧的青铜铤、青铜剑和流星锤的骑兵。

他们浑身散发着恶臭,脸部满是刀疤。

悍不畏死,勇猛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