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蚩尤,可不止空有武力和文名!”
“他可还是兵法大家!一本《战争论》,边塞将官争相阅读,俺听说,连匈奴人也是高价求购呢!”
“前不久,更是作了《孙子兵法》,给孙武这样的大家的兵书做注,重新诠释,长安列侯读之,皆以为是名家之作,孙武复生也不过如此呢!”
“就是天子,也是常常对左右说:张子重,吾之骠骑也!”
酒肆里的众人听着,都是沉默了起来。
因为,此人说的都是事实。
但越是如此,大家心里面就越不是滋味。
这种感觉,就仿佛是自己养大的闺女,忽然要嫁人了,又好似自己酿了半年的美酒,最后却被别人喝掉了。
其中五味陈杂,难以言说。
就听着那人道:“再者,诸君恐怕还不知道吧?”
“某家闻说,当朝皇后陛下,曾将霍骠姚的骠姚剑,赐给了张蚩尤!”
“啊……”众人听着,更是惊讶了。
骠姚剑,对于长安人民来说,就是霍去病的象征。
当初,那位长安人看着长大的年轻贵族,就是带着八百长安子弟兵,一战成名,功冠全军!
“据说,皇后陛下还将霍骠姚留在宫中的手书,也送给了张蚩尤!”那人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于是,一时间,整个酒肆,都满是抽气之声。
“不然,诸君以为,那张蚩尤的练兵之法是哪里来的?”
“俺可是听说了,此番张蚩尤在新丰,就是首选选拔军官,然后再去征兵!”
“大家想想,当初霍骠姚,是不是就是如此,编练起来的骠姚校尉部?”
听到这里,许多人都沉默了下来。
但新的火种,也随着燃烧了起来。
“这么说来,这张蚩尤是尽得霍骠骑的真谛喽?”有人满是期待的道。
对于霍去病,没有人不怀念。
因为,他代表了一个时代,一个黄金时代。
他活着的时候,胜利,就像喝水吃饭一般简单轻松。
那时,天下人只要听说了霍骠骑领兵,人人都知道,迟则半年,早则三月,胜利的捷报一定会贴满露布。
斩首一万以下,都不好意思宣告世人。
在他活着时,匈奴抱头鼠窜,根本不敢抵抗,休说是对抗王师的赫赫天威了。
据说,匈奴人只要看到霍骠姚的战旗,就能远遁数千里。
更紧要的是,霍去病不仅仅带来胜利。
还带来财富!
他在世之时,每次大战,都是大捷,而且缴获丰富!
仅仅是河西战役,他就带回来了牛羊以百万计,各类马匹三十余万匹,橐他数万头。
以至于当年市面上,充斥了各色肉食。
哪怕是平民百姓,也能买到。
若张蚩尤变成张骠骑……
许多人眼中都流露出了神往之色,对那个黄金时代的留恋和有关黄金时代的传说,浮上心头。
而在酒肆一角,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韦贤轻轻给自己倒满一杯,嘴角溢出了一丝丝的笑容。
“张子重,此招汝可识否?”
捧杀,是杀人的最高境界。
今天,那张子重的名望多高,未来,他一旦遇挫,就跌的有多惨!
韦贤知道,现在,正面硬刚是不可能刚过的。
但,捧杀,却可以做到战而胜之!
至于那张子重能不能做到?
韦贤觉得,那是不可能的。
世界上,只有一个霍去病。
便像李广利,他在居延的努力和奋斗,哪个知晓?
所有人都在拿他和霍去病比较。
然后轻易的得出一个结论——李广利只是都尉之才,中人之姿。
而现在,张子重被直接和霍去病挂钩了。
所以,必然比李广利还要惨!
未来,他别说是吃了败仗了,受了挫折了。
便是打赢了,只要赢得不够漂亮,长安人的吐槽和腹诽,都足以毁掉他的全部努力!
而一旦,其没了名声,坏了形象。
那就无足畏惧了。
长孙殿下,自然就会回心转意,重回谷梁君子的怀抱。
想到这里,韦贤就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然后奖励自己一杯美酒。
就像韦贤计划的一样,短短几日,整个长安城的市井,都刮起了了一股‘张蚩尤’的旋风。
人们谈论着这个年轻新贵的故事,议论着他的光荣记录,然后将之与曾经的霍骠骑重合到一起。
以至于连建章宫,都有了传说和议论。
连乌孙人也听说了这些事情。
在新丰的郡兵筹备工作,进行的如火如荼之时,新丰县县学的主体建筑,悄然开工。
地址选在了靠近工坊园的南城一隅,与太上皇庙遥相对望。
为表重视,开工动土当日,张越亲临了现场,还s了一把后世的领导,给地基盖上了第一捧土。
设计中的县学学校,占地三百亩,也就是宽三百步,长一百二十步,大约一千多平米。
整个结构,分为教学、住宿两个部分。
教学在前,住宿在后。
最多可以容纳五十名教师和四百名学生。
学生好找!
新丰辖区的乡学,做的还算不错。
接受过乡学启蒙教育的十四岁以下童男数量,起码是超过一千人了。
就是这合格的教师难觅。
尤其是数学、地理、制图这三门课程,能教的老师,新丰请不起,请得起的教不了。
所以,张越还真是有些发愁。
眉头都有些皱起来了。
但一时间却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毕竟,休说是现在,就算再过两千年,九年义务教育制下的广大乡村学生,又能有几个能得到好的教育?
而在这个师资力量和教育资源极度匮乏和紧张的时代。
张越的县学制度,无疑是太过超前了些。
也是直到此刻,张越才算明白了,为何董仲舒、胡毋生这样的人杰,也要设帷幕教学,还不许随便提问,只准入室弟子和嫡传门徒,可以请教。
没办法!
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而彼时,这两位鸿儒门下的弟子,数以千计。
他们就算累死,也不可能教好所有人。
只能选择走精英路线,重点教育。
而对那些资质一般,或者不够努力的,只能是放弃。
但……
县学的事情,不做是不行的。
不如此,无法培养出真正的人才!
只能是硬着头皮上马,再怎么困难也要推行下去,也要执行下去。
回到县衙,胡建就找上门来了。
“军候!末将奉命考察新丰官吏,询问吏员,如今已经功成,特来复命!”
“军正请坐……”张越将胡建带到坐席上,然后问道:“各级乡亭官吏,情绪如何?”
“皆是群情振奋,欲为军候效命!”胡建昂首答道。
过去数日,新丰基层,已经彻底的疯魔了。
胡建下去所见所闻,近乎每一个官吏,都在问他一个问题,这次要选拔多少武官?
而且,胡建还真的发现了许多好苗子。
以他在北军曾经担任守军正的经验来看,这些人甚至是放到北军,也是可以合格的。
而且,新丰官员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恪守纪律!
这是公考带来的影响,当初那一次军训经历,使得很多人从此养成了军人作风。
行有势,坐有威,一举一动都隐隐有着标准。
这也是新丰制度本身带来的影响。
在现行体制下,新丰官僚系统要求各级官吏必须掌握自己辖区的切实情况。
尤其是,各亭人口、孕妇的情况。
那直接与各自的乌纱帽息息相关。
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作风严厉,雷厉风行,让百姓知道你是一个铁腕官吏,不会容忍犯法和违规之事。
所以,在日常中,很多人都依然保持着当初军训时的生活习惯。
“对了……”胡建从怀中掏出一本装订起来的小册子,递给张越,道:“此乃末将数日来,考察基层官吏,观摩其作风,以为可以培养的将官种子名单……”
张越接过来,看了看,好家伙,小册子里密密麻麻,记满了人名和职位、籍贯、背景。
粗粗数了数,怕是有好几百人之多。
仔细想想,这也很正常。
新丰虽小,但资源多!
特别是人才资源,丰富到哪怕是关东的一郡,也没有新丰一县这么多。
旁的不说,就是那几十个太学生,就是关东郡国做梦都不可能得到的资源了。
之后公考录取的士子,更是无比宝贵的财富。
其中卧虎藏龙,不知凡几。
这些人又被分配到了太学生手下,或者是陈万年、桑钧、胡建这样的能吏麾下。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一个精英汇聚的环境里,哪怕是庸才也能取得长足进步。
反之,则相反。
加上新丰的事情特别多。
又是禁止溺婴,又是组织兴修水利,宣传推广宿麦、新式农具。
这些年轻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得到的历练和磨砺,远超其他地方。
这就像神射手,都是用弓矢喂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