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伊上下的官吏是个什么德行?
连京兆伊治下十二县的百姓,都是看得清清楚楚。
几乎全是酒囊饭袋,贪官污吏,混吃等死的关系户、官二代!
一个能干事的也没有!
这样的一个腐朽堕落的官僚集团,压根不值得张越对他们青眼相待。
要知道,京畿地区,上一次兴修水利,还是儿宽担任内史的时候。
儿宽去世十几年,这些渣渣,除了吃喝玩乐,打着采风和巡视的旗号,公款旅游外,还干过什么?
没有!
他们甚至连贪污这种事情,都能做的极其失败!
除了拼命摊派和各种加征苛捐杂税外,这些渣渣,竟没有一个想过,要发展地方经济。
更别提什么经济规划和民生安排了。
连贪污都做不好的官僚,已经是不值得拯救了。
“明府可能要受点委屈了……”张越轻声道:“明日,御史台会弹劾京兆伊不作为,届时,恐怕需要明府去天子面前,将有司各官的问题都讲清楚……”
“这……”于己衍犹豫了起来。
张越的意思,他明白,就是让他捅破京兆伊衙门长期存在的种种问题。
但问题是……这些问题和脓包一旦被挤破,天子和天下人会怎么看他这个京兆尹?
恐怕轻一点,会以为他无能、昏聩,不能驾驭下属。
严重一点,甚至会觉得他这个京兆尹根本就是在渎职!
而且,一旦他这么做了,他的属官们,每一个人都将恨他入骨,甚至恨不得生食其肉。
这些人背后的贵戚,更会将视为头号敌人,必欲除之而后快。
那些家伙,可能动不了眼前的这个张侍中。
但想要收拾他,却是易如反掌。
张越见了于己衍的模样,知道以他的胆子,怕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叫他这样的老实人,去主动做这种揭盖子的事情,也有些难为他。
便对于己衍道:“明府若是为难,那便写个奏疏,陈述相关事实就可以了……”
“剩下的事情,本官会处置的……”
今天晚上,他打算进宫一趟。
赵氏外戚确实很威武。
但,不是没人能管!
卫皇后就可以约束甚至召见赵氏家主进行训诫和警告。
当然,赵家可以不听,反正有钩弋夫人在,他们有恃无恐。
但钩弋夫人若是知道,他们这么做,会怎么想呢?
张越很好奇!
再一个,张越也很久没有履行自己的侍中职责了,天天让上官桀顶班,上官桀虽然乐在其中,但也终究辛苦不是?
所以呢,张越打算入宫去履行一下职责。
你有枕边风,哥有养生汤啊!
正好当今天子正在严查他身边的宦官们,很多大宦官此刻都是人心惶惶。
张越相信,只要自己稍稍表一个态,就会有人主动上杆子来表忠心的。
而且……
张越很好奇,若是天子知道了王家人在私底下打他的钱袋子,想挖他的墙脚。
他的宝贝女儿,更是参与其中,这位陛下会有何感想呢?
王家!
呵呵!
盖候王信,或许在这位陛下面前,有几分面子。
但除了这位以外,其他姓王的和姓田的,对于当今天子对他们这些表侄、表侄孙是个什么看法,他们心里面就没有点逼数?
真当现在长乐宫的王太后还活着?
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
蠢货!
于己衍却是看着张越,思虑良久,终于点头,道:“下官谨遵嘱咐!”
“善!”张越看着于己衍,意味深长的道:“明府放心,鄙人绝不会忘记今日之事的,定有所报!”
别的不敢保证,有一点,张越可以对于己衍做出保证,此事之后,京兆尹衙门就会成为他的一言堂!
在朝堂上,再也不会有人敢随意的拿他当出气筒和背锅侠了。
当然,前提条件是于己衍得按照张越的意思做事。
“明府不必太过自责……”张越微笑着,将于己衍扶起来,带到坐席上,安慰道:“这种事情,明府也是不知的嘛,不知者不罪……”
于己衍闻言,赶忙答道:“侍中宽宏大量,下官感佩!”
心里面更是多少踏实了一点。
他最怕的就是张越骄横,不管不顾,就是让他负责。
这还真不是于己衍自己胆小,而是他曾见过和听说过无数类似的故事。
当初,黄河在瓠子决口,汹涌的洪水倾斜而出将瓠子口下游南方的十六郡变为黄泛区,数百万人受灾。
并在之后二十三年,一直泛滥于此。
然而,这场超级灾害,其实是人祸。
因为,时任丞相武安侯田蚡的封地,在瓠子决口以北,为了保住自己的土地,这个丞相阻止了当时的大司农郑当时主持的救灾事宜,给堵口工作设置种种障碍。
他甚至公开宣称,黄河决口是天意,谁堵口就是和老天爷做对,要被天诛!
权贵们连几百万百姓都可以弃之不顾。
别说是一般的同僚了。
只要有需要,他们可以随时随地的甩锅。
就像,庄青翟当年想甩锅给张汤,结果被张汤拒绝,于是引发了之后的一系列的事情一般。
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人相信并且确信这个世界都会围着他转的。
就听着面前的这个侍中官轻声笑道:“只是,不知道明府打算如何处置华阴、临潼、船等县呢?”
这些县都是正在打算或者已经打算玩公田抵押的京兆尹治下县邑。
当然,其他地方,像是左冯翊、右扶风的辖区,乃至于太常治下陵邑县,也未尝没有人在蠢蠢欲动。
只是,京兆伊的问题,最关键也最急迫。
因为,这些地方的公田多啊!
左冯翊、右扶风这两个辖区内,公田最多的一个县也才五千亩。
而京兆伊治下,因为天子干掉了公孙贺父子,又清洗了槐市的子钱商人,各地公田数量都是大增!
尤其是临潼县,当地的公田数量已经突破了两万亩!
直接翻了三倍!
如此数量的公田,还是就在长安附近的土地,谁能不眼红?
于己衍闻言,正要拍着胸膛保证,自己一定会严令地方,不许抵押公田。
但,话到了嘴边,他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抬起头,满脸谄媚,看着张越,轻声道:“下官唯侍中之命是从!”
张越看着他,呵呵一笑,心里面笑骂了一声:“老狐狸!”
于己衍看着张越的笑容,忽然感觉脖子上凉梭梭的,心里面有些发毛,连忙再拜:“请侍中见谅,下官人微言轻,实在不敢自作主张!”
张越这才点头。
于己衍说的是实话。
这次参与其中的人,数量很多。
除了赵家和王家外,其他一些在长安混吃等死的食腐家族也都参与其中,打算跟着大哥们吃点残羹剩饭。
而为首者的赵氏外戚,更是威名赫赫。
别说于己衍,便是张越也不敢不严正以待。
所以,其实京兆伊的态度和立场,根本是无所谓的。
就算于己衍下令,下面的人也可以抗令!
汉室官僚,可是很聪明的,很多人都非常善于利用规则。
当年咸宣怎么死的?
就是被一个熟悉法律和制度的胥吏,带到了笼子里。
连咸宣这样的知法懂法的执法官吏,都能被人用律法和制度坑死。
于己衍,又有何德何能,能与这些家伙对抗?
更别提,人家身后站着的人,给了他们最大的勇气和信心。
这些人,现在恐怕已经连法律都不放在眼里了。
张越微微笑着,对于己衍道:“明府今日回衙后,且先告知京兆伊上下:吾誓言必定追究到底,绝不妥协!”
于己衍闻言,不明所以,问道:“侍中,这会不会太过招摇了?”
“招摇?”张越嗤之以鼻:“本官何止要招摇!”
“本官还要跋扈!”
他鼻翼微微抽搐:“更要立威!”
“不若此,旁人恐怕还会以为本官好欺负!”
就连森林里的老虎和草原上的狮子都知道,一定要守护好自己的地盘!
必须用性命来捍卫自己的权益。
任何入侵者和企图染指自己地盘的其他同类,必须驱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