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他刚才扑得太急,也或许是躲的时候没注意,原本挂在胸前的竹哨,竟然被压烂了。
“啪啪”土豆情急之下连抽自己两耳光,又哭了起来。“班长,土豆是个胆小鬼,对不住你啊!现在该怎么办?”
鬼子已经上来了,可他却不能通知后方,新兵一时间懵了。
但再多的自责,也不能阻止鬼子的前进,硝烟中,光着膀子的鬼子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他们冲锋的速度很快,快得让自责中的新兵土豆浑身颤抖着战栗着。但他依旧必须要在几秒钟内做出决断。
班长如果在,他会怎么做?呆立原地的土豆拼命的告诉自己得冷静。
“拐子,干死狗日的。”土豆脑海里浮现出先前炮火中候班长被炮弹弹片击伤后依旧高声怒吼着向山下拼命射击的一幕。
是的,干死他们,老子只要开枪,后面的弟兄们听到枪声也会冲上来。土豆转身疯狂的冲出指挥部,冲到了战壕里。
整个阵地上,空无一人,除了硝烟和噼里啪啦还在燃烧着的木头,就只有新兵土豆自己。
来不及悲伤,摸了一把眼泪,将枪架上战壕,土豆朝着已经只有200多米远在硝烟中若隐若现的鬼子身影,扣动了扳机。
这一次,他没有死死的埋下头,只是瞄准着准星里的鬼子一次又一次的扣动扳机。
这一次,他是真的没有那么害怕了,虽然有些孤独。
可是,他完成任务了,他用枪声告诉后方,鬼子上来了。
同样,用枪声,他也告诉了鬼子:中国的阵地,永远有人,哪怕遭遇了数百枚炮弹的炮击;哪怕,三班就剩他一个。
“砰砰砰”半自动步枪清脆的枪响响彻天空。
只是,在空旷的阵地上,这枪声,显得有些孤寂。
土豆在一直摇晃着不停地连指挥部地堡里也不知道趴了多久,巨大的炮弹爆炸声让他几乎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指挥部会被一枚炮弹正面命中,然后他就会毫无痛苦地死去。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如此可怕的炮声,但却是第一次在如此可怕的炮火中身临其境。虽然在先前和班长的对话中他豪情万丈,但他必须得承认,在炮火逐渐炽烈的时候,他还是怂了,还是怕了。
抱着头缩在指挥部的角落连头都不敢抬,尤其是在向坑道中的营部汇报了一次电话里就再也没有任何声响之后,他基本就没有再抬过头。
指挥部内的光线极暗,观察口透过来的光线都被阵地外浓烈的硝烟给遮住了,如果不是浓烈的硝烟和灰尘时不时从观察口卷入,难以抑制的剧烈咳嗽提醒着他还活着,这个三班军龄最短的新兵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在炮击中死去。
土豆,是三班给这个军龄最短只有两年兵龄的新兵起的外号。
只因为他第一次吃到土豆炖大肥肉的时候竟然哭了,哭得哇哇的,老兵们好奇地问了老半天,才从这个新兵蛋子嘴里知道,他哭,是因为他从未想过和肉一起炖,已经被他吃腻歪了的土豆的味道会如此之好。
他吃的土豆,都是在火堆里烤得黑乎乎的。做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在川北各地流浪靠着给人放羊放牛为生的土豆曾觉得烤地瓜烤土豆就是无上美味。
或许苍天觉得对土豆有些不公,虽然生活不怎么样,但年方十八的土豆身体吸收能力却是极强,就靠着能让绝大多数人营养不良的食物,他却长得彪形体壮。三年前衣衫褴褛的路过广元县城独立团的招兵点,一眼就被负责招兵的连长看中,当了一年壮丁之后,因为川北安防团和基地警备营的成立需要新兵被遴选入独立团正式士兵序列。
哪知道初入三班就被一顿土豆炖肥肉给弄哭了,于是,土豆这个外号就一直伴随着他,他的本名曹大壮反而没人喊了。
剧烈的咳嗽中,土豆再次抬起头,摇了摇被震的有些眩晕的脑袋,土豆的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虽然他在部队里听到班长和老兵们说过的最多的话就是:好男儿流血不流泪,可是,他仍然想哭。
他活着,可是班长呢?耗子哥呢?还有四年兵老拳呢?他们还活着吗?如此可怕的炮击,没有全阵地最坚固的指挥部当掩体,他们一定是死了。
他们,都比他这个新兵要强,但却都离开了这个应该算是整个阵地最安全的地方,悲从心来的土豆哪能不哭?
好像,小鬼子的炮击没有先前那么强了,双耳被震的一直在轰鸣几乎已经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只能靠自身感觉的土豆感觉到震动和摇晃轻了许多。
想及自己留在阵地上的任务,想到班长和兄弟们为了让自己呆在最安全的地方而离开这里,脸上还挂着泪痕的土豆鼓足勇气连滚带爬的起身,扑到了观察口,努力睁大眼睛看向满布着硝烟的战场。
只要他还活着,就不能辜负他们。
与此同时,倒霉光环属性十足的松田小队长和他的坐骑率领着一帮光膀子也抵达了战场边缘。
日军炮兵联队的榴弹炮群早在十分钟前就得到通知,由12门炮开火变成了6门炮再逐渐的变成了4门炮。
被洗脑的四十多号日军虽然怀揣着梦想而来,但绝对不傻逼,从600米开始,就拉长了各单兵之间的距离,最远的足有30多米,以避免被己方威力夸张的榴弹炮来个一锅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