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躲,也不想躲。
班副老周第一个先走的,接着老铁,小栓子,大石头,二杆子。。。。。一个个熟悉的身影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里掠过。
只有在这一刻,一向怕死天天教士兵们保命之道的老猴子才真的懂了,世上有些人和事,真的比死还重要。那些四年时间在一起吃一起睡的兄弟走了,他的心也空了。
仇,已经报了,他的战功记录本上,全班最少打死了二十个鬼子,几乎一比二的比例,基本算是赚大发了。
现在,他只想安安静静的陪弟兄们去,告诉他们,别怕,班长来陪你们了,没能让你们活下来,那班长就来陪你们一起。
拐子们,老子陪你们来了。
不料,预想中的死亡还没来临,身上却是猛然一疼。
胳膊被人拼命拖动着移动,背后被弹片击伤的伤口在地上蹭,不疼才出了鬼。
眼睛猛地一睁,老猴子怒吼道:“浩子,你特娘的搞什么鬼,跑过来干球。”
“嘿嘿,班长,老子突然想起来了,你还欠老子十块大洋没给,可不能就这么死球了。”林浩龇牙一笑,黑脸上露出的牙,也是黄牙。
浪团座勒令全军每天刷牙两道的军令,恐怕没有得到太彻底的执行,尤其是在大烟枪大赌棍老猴子的三班。
“老子啥时候欠你钱了?”老猴子微微一呆。
“刚才我们打赌呢!”拖着老猴子的林浩一发力,两个人猛地滚到战壕里一个防炮洞里。
“卧槽,老子没开盘。。。。。。”
“轰。。。。。。”
一颗炮弹就在十五米外爆炸,狂暴的气浪和大量涌入的灰尘将堪堪躲进防炮洞的老猴子的不甘猛地堵了回去。
不管是不是故意,老猴子这会儿可没有时间想他的赌账的事,反正这么多年来,他那个藏在怀里的小本本上的人头画像越画越多,手法越来越娴熟,就是不知道赢的钱和欠的钱能对得上账不。
或许,特娘的永远不用再算了,免得伤了脑筋又伤心。
在赶着岑长清带着四班那些流着猫尿的“孬货”离开后,老猴子率领着他步兵班剩下的最后三个人满阵地转悠,寻找合适的藏身地还又能观察战场的位置。
虽说豪迈了半天,但毕竟谁也不想死不是?要想死中求活,那必须得找好足够坚固的藏身之地。当然了,也不能是那种把自己给藏严实了但却是压根儿就看不到前方阵地的位置,那就相当于把阵地空着,还不如大家都藏到后方坑道里去球。还冒那个险在阵地上等着挨炮干毛?
四个很坚固的机关枪工事本来应该是最安全的,上面原木覆盖了两层,土层也覆盖了一米多厚,就是105榴弹炮,也能硬挨几发。视野也不错,能看到阵地上绝大部分位置,一人一个四个方向正好,还有电话可以直接通报后方,如果电话线没被炸断的话。
可是,老猴子却是第一个将这四个位置给排除了。理由是这四门机关炮已经暴露目标,日军前线的炮兵观察员可不是吃干饭的,肯定是将位置算了又算,绝对是等一会儿日军重炮轰击的重点目标。
甚至,日军的轰炸机也会拿这几个地方当目标,一枚250磅重的航弹就可以让那里彻底炸歇菜,更别提还有更夸张的500磅航弹了。那会将附近的战壕都炸成废墟。
刘团座和副营长叶子飞所呆的不怎么起眼的前线指挥部算是比较安全的地方,不过也不是完全保险,尤其是四个人如果全进去,被日军重炮正好轰中,被一锅端怎么办?全部完蛋还是小事,如果疯狂的日军上来,无法给后面传递信号怎么办?想夺回阵地,可能需要十倍于四个甚至远超这个数目的死伤。
最好的位置,两个军士和两名上等兵却都不愿意进去,最终还是老猴子动用班长的权威,让那名新兵躲到已经空无一人的前线指挥部里,四年兵躲到一个还没有被摧毁最少可以抵挡75口径炮轰炸的专用观测哨位。
见两个士兵都找地方藏好,林浩和老猴子这两名军士却是互相对视一眼,笑了。
“浩子,自己躲好,烟先留你那儿,老子要是还没死记得还老子。”老猴子将兜里的半包烟拿了一根出来借着一边还在燃烧的木料点燃,其余的都丢给林浩。
“班长,要不要赌十块大洋,就赌我们哥俩还能把这包烟一起抽完。”林浩接过烟,却是笑着和老猴子开起了玩笑。
“用你们北方人的话,滚犊子,棒老二的钱老子都还没还呢?那有钱和你赌这个。赶紧躲着去,小鬼子的炮马上就要来了。”老猴子抬眼看了看已经跑到400米外被迫击炮追着打的日寇步兵,有些忧伤的笑骂道。
以他跟随刘浪这么久对刘浪的了解,他宁愿放弃继续用机枪和步枪射杀这股败兵也要在第一时间撤走阵地上的重装备和人员,肯定是因为日寇炮击阵地的可能十有八九。
而这一次,恐怕就不是75口径山炮,而是105榴弹炮甚至是日军轰炸机。
刘浪没猜错,他也没猜错。
2000米外的日军阵地上,看到败兵和战车大队最后的三辆坦克在硝烟中仓皇而退的身影,羽鸟中佐脸色铁青的放下望远镜,头也未回:“电传炮兵第26联队细川中佐,榴弹炮大队,目标旧关主阵地,40分钟火力覆盖。并电传鲤登大佐阁下,请求陆航联队支援,将支那独立团位于阵地上的工事全部摧毁。下一战,我第1步兵大队将竭尽全力,攻克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