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战士”是柳雪原给自己来到晋东写的第一篇战场报道起的标题。
“我是在距离硝烟还弥漫在上空的战场一公里处见到那个年轻的小战士的,他很年轻,不过是十七八岁,这样的年龄,如果是没有战争的话,他或许是位在城里学堂里读书的学生,又或是在村子里帮着父母劳作的少年。
可是,站在我面前的他,现在是名战士。穿着满是灰尘的深蓝色军服,背着和他身高差不了多少的步枪,腰里插着四枚手榴弹,胸前挂着插着十几颗黄澄澄子弹的弹带。
我见到他时,他刚刚跪着,面对着曾经属于他坚守的战场烧了几张白纸。等他知道我是谁我的来历,不等我发问,他就咧着嘴主动告诉我,他的排长临终命令他,给全连的官兵烧几张纸。可是,战场之上,没有黄纸,他就只有从旅部借了几张白纸在泥土里糊脏,当成黄纸了。
很奇怪,当说起全连皆亡,他的排长将他从已经坍塌的防炮洞里挖出来就因为失血过多牺牲,他的步兵班兄弟将他护在身下才获得了存活的空间而他们自己却默默死去,当他很平静的叙说这一切的时候,我的眼泪忍不住滑满脸颊,但他却一直咧着嘴在笑。
我那会儿不懂,但很快我懂了。
“排长说,只要我还没死,2连就没有死绝,2连就还要战斗,柳记者,再见!对了,别写我排长的名字,我怕嫂子看到了难过,嫂子快生了。还有,我的名字,叫2连。”这是他给我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然后,背着枪走向曾经属于他的阵地。
那一刻,我的泪再也忍不住。我懂了,我懂得他为什么一直在笑,而不是悲伤。我想拉住他,可我知道,我拉不住他。包括他的旅长、团长,他们都只能默默的看着,看着他并不算高的个子,在初升的阳光中,高声喊着口号:“2连,前进。”
那一刻,他不叫丁元杰,也不叫狗剩子,他只有一个名字,叫战士。属于我中国的战士,属于我中华民族的战士。他不会放弃他的阵地,那里,有他的兄弟们。
对不起,因为军事保密的原因,我不能写出他们的番号。或许,番号也不那么重要,在太行山初升的朝阳照在他年轻却坚定走向阵地背影的那一刻,他们的番号,在我心里,永不磨灭。
在我这封战地报道发出的时候,已是上午十时,日寇的炮击,已是第三轮。
而他,再未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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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谨以此章,献给所有为国家民族献出生命的先辈们,他们的番号,永不磨灭。在我心中,亦是。
日军的步兵尚未部署到位尚未开始攻击,仅只是第一次炮火突袭,就造成了驻守娘子关主防线上第一道阵地上的第三军第12师第21旅第1团三个步兵连一个连148人仅一人生还,两个步兵连亦损失惨重。
三个步兵连440多人,当场战死243人,重伤72人,轻伤101人,尚能继续战斗者,不足一个步兵连。
听到这个消息,位于防线后方4公里处的第三军指挥部中的陆军中将也足足一分钟没有说话。
这仅仅只是一次炮袭而已,他就损失了两个步兵连,日军的炮火,实在是太恐怖了。
他第三军想还击,可是,整个晋东,能有几门炮?就算是有炮?又有多少能打?为了支援忻口会战,山西老汉可是将整个山西的大炮都给搬过去了。
不得不说山西老汉这些年积攒的家底还算丰厚,十个团的山炮团合计约有300门山炮,尚有用太原兵工厂从华美公司那边换回来的五个团100门150重炮。在忻口那边和以板垣征四郎的第五师团为首的近8万日军打得是风生水起,山炮对战中不落下风,重炮方面还稍占优势。
因为重炮团周遭还配有高射炮团,日军的飞机也不能横行无忌,所以打到现在,日军其实在山西北部基本上算是被挡住了。
可是,当日军西线数万大军攻破石家庄逼近晋东实施两面夹击的时候,身为第2战区司令长官的山西老汉就犯晕了。炮已经全部调往晋西北,拿什么来守晋东?于是,库存的旧炮被翻了出来运往晋东不说,就连炮手,也多是民夫,一路上边走边训练组成。
就这样的炮和炮手质量,指望他们反击日寇的重炮,那还不如做梦来得更舒爽一点儿。
更何况,晋造三一式山炮那7000米的射程,距离人家10000米以外开炮的105榴弹炮的距离足有3000米,隔靴搔痒都谈不上。
现在,第三军唯一能做的。就是和位于东南战场的淞沪一样。
抗,死抗。
哪怕你一顿大炮打光老子一个连,那老子,就再派上去一个连,只要老子的人没死光,阵地上,就永远有枪声。
这是属于中国将军的无奈和悲伤。
面对着105榴弹炮的娘子关中国守军还算是好的。在淞沪战场上,中国将军们面对的,是口径超过200的巡洋舰舰炮,一颗重达数百公斤的弹丸往往就意味着一个步兵排可以被撤销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