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一章 女子(两章合一)

少年挣扎了两下站起身,勃然大怒,再也顾不得和老太太较劲,开门就要向外冲:“你,你敢打我!”

眼看这小子推开门,一脸狰狞,要冲出门痛殴方若华一顿,却是奔了两步愣是没有走动,还在原地打转。

外面鸦雀无声,老太太嘴唇颤抖,其他人也浑身发颤。

屋里那‘女子’的头发悄无声息地变得很长,缠住小少年的脚踝,一寸一寸向上蔓延。

少年原地跳了两下,低头看到一团黑,一时没看清楚,劈手就去拨,气道:“四叔,你也适可而止,都什么玩意儿……啊!”

话音未落,黑发里忽然钻出一个人头,面孔扭曲,满脸鲜血,脖子上还有悬梁自尽时留下的痕迹。

灯光照耀,忽然长出来的这人头诡秘又恐怖。

“啊啊啊啊啊!”

小少年捂着脸尖叫,整个人慌乱无措,使劲挣扎,可头发越缠越紧,不多时他便脸上青紫,呼吸急促,直翻白眼,眼看就没了性命。

吴老太太虽知自己的儿子不妥,却着实是第一次看到这等场面,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不止,头晕眼花,摇摇欲坠,只能死死抓着方若华的衣袖。

“真人,真人救命!”

小儿子是她的命根子。

这宝贝大孙子也是她的命,丢一个她都不想活了。

方若华四下看了一眼,又抄起一个小小的,巴掌大的花盆,冲吴老太太笑了笑道:“我可砸了?”

吴老太太只觉得这位方真人笑得云淡风轻,一派仙风道骨,不自觉就点了点头。

方若华顺手扔出去,砰一声,正好砸在小少年的脸上,鼻血喷流,又酸又涩,眼泪鼻涕全冒出来,但这一疼,不知怎么的,那头发和诡异的人头竟消失无踪。

小少年呆了呆,瞠目结舌。

方若华咳嗽了声:“出来吧。”

她话音未落,小少年猛地回神,连滚带爬地爬出来扑到吴老太太怀里嚎啕大哭。

“呜呜呜,呜呜,嗝,呜。”

吴老太太又是拍又是哄,安抚了半天,急声道:“方真人,我儿这是怎么了?”

方若华摇了摇头:“这还得问问令郎。”

吴老太太长叹:“我儿根本不与人交流,连我这个当娘的跟他说话,他也不听的。”

儿子出事,身为母亲怎么可能不着急?这两日吴老太太简直为小儿子操碎了心,一直想尽办法要和儿子说话,奈何怎么说也无用。

“天宝这两天自己梳头,自己化妆,时不时唱唱戏,他大哥骂他他都没反应,要知道以前他最怕他大哥,他大哥说一句,顶我说十句的……”

吴老太太大约也是心中紧张,硬是失去往日的从容淡定,絮絮叨叨中就见方若华走过去,轻轻敲了敲窗户,问道:“敢问尊姓大名?”

左右下人仆从都屏息凝神。

刚刚被吓得差点尿裤子那个吴家的孙少爷,也胆怯地抬起头看过去。

众人都不觉得他们家四少爷会有什么反应。

这几日为了四少爷,他们是手段尽出,道士请了,和尚请了,大夫也看了,可自从他们家少爷差点杀死春雨以后,就再也没有与他们说过半句话。

吴老太太叹了口气:“真人!”

话音未落,却见镜前那‘女子’竟转身站起来,走到窗边,倚着窗户盯着方若华看。

老太太和吴家一干人等都收声,噤若寒蝉。

这‘女子’神色略带一点愁绪,眼中雾气朦胧,像看不大清楚一般,只微微一笑,温柔妩媚得很,倚在窗边拢了拢自己的乌发,轻笑道:“还道是哪里请来的法师,原来是故旧到了。”

方若华扬眉,又问了一句:“敢问尊姓大名?”

“你既不认得了,那再告诉你一次,到也无妨,奴家米小小,祖籍昆仑。”

这女子叹了口气,“我知好姐姐你想说什么,你这人一向心软,最看不得凡人吃苦。”

“说实话,若是我能选,我也不乐意与这么一个臭男人扯上任何一点关系,真担心将来我也染上他的臭味,想洗干净都不那么容易。”

“我这小儿子出了点问题,说不明白,还是想请方真人亲自看看。”

吴老太太带路,一路到静远斋,正是四少爷吴天宝的住所。

此时院内下人们都屏息凝神,显得有点焦虑。

方若华随吴家众人进了院门,穿过游廊,没进正房就见门口窗边站着密密麻麻起码几十号家丁护院,人人神色紧绷。

吴老太太指了指窗户,方若华也没进门,只从窗户向里面看去。

看到的却是个穿着云雁纹浅粉的对襟长褙子,头戴鎏金桃花簪,坐在镜前低声吟唱,声音悠扬,听不清楚词,却不难听。

方若华大体一看,看不出哪里不对,挺漂亮一姑娘而已,转头却见吴老太太的神色难看至极。

旁边的老嬷嬷忍不住双目发红:“我的四少爷!”

方若华:“……”

其实,喜欢穿女装也不算什么大事。

显然人家吴家上下都不觉得这不是大事,吴老太太叹了口气,详细说了说始末。

五天前

吴家的四少爷吴天宝,照常在外头耍到半夜才进的家门。

四少爷大约是喝多了酒,看起来有点上头,春雨服侍他洗漱,喝了碗醒酒汤睡下,自己就在外间合衣躺着守夜。

那一晚上,春雨睡得不是很实,当丫鬟的替主子守夜,本来也不可能睡得跟死猪似的。晚上就听自家少爷断断续续地唱戏。

春雨只道自家少爷这是做梦呢,也没当回事,却不曾想,第二日进去叫少爷起床,就见自家少爷已经起了,还坐着镜前给自己梳妆。

当时春雨就被吓了一跳,只因少爷描了眉,染了胭脂,还在右脸上花了一朵极鲜艳的桃花,整个人柔媚得不可思议。

不光如此,身上还穿着春雨的裙子,踩着她的绣花鞋,手里捏着绣帕,揽镜自照,活脱脱一个漂亮女人。

吓得春雨低声叫了一声,好几个丫头婆子都给惊醒,冲进去看到这等情况,面面相觑,心中别扭,又怕吓到四少爷,只能犹犹豫豫地走过去问。

四少爷只是笑着说好玩,丫鬟们要给他洗脸,他也没拒绝。

几个丫鬟都松了口气。

如今吴家正忙,丫鬟们也担心这事说出去,会坏自己少爷的名声,她们还要吃挂落,见少爷好好的,只以为是一时兴起,没准儿一会儿便忘了。

她们少爷向来要脸面,总不会穿着女人的衣服出门去。

吴天宝果然一整天都没再生事。

结果到了晚上,春雨心下惦记少爷,怕在出事,便在少爷屋里的地上铺了床睡下,睡到半夜,忽然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脸。

春雨睁眼见是少爷坐在她身边冲她笑,心里就有些羞,她们这些大丫鬟,不说全是给了少爷的,可少爷如果想要她们,她们其实多数都乐意。

吴家的生活富贵,当丫鬟的过惯了副小姐的生活,再出去过穷苦日子,谁也不会乐意。

春雨心里想依着少爷,还在浮想联翩,只觉得脸上一疼,鲜血喷流!

当即一声惨叫惊起所有人。

众人推门点灯,就看四少爷正拿着刀割春雨脸上的皮,登时被吓得差点上天。

“哎!”

说到这里,老太太就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帮死丫头主意忒大,此等事关少爷的大事也敢瞒着我。”

惊悉这等事情,老太太几乎要晕厥过去,奈何为了儿子终究硬撑着延医问药。

“现在娘娘省亲是第一大事,哎,偏偏是这个节骨眼上,天宝闹出这等事来,我连太医都是私底下悄悄请来,奈何针灸吃药都不能根除,谁都说束手无策。”

“前两日我儿还有清醒的时候,清醒过来便对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情,听说自己竟伤了春雨,还吓了一跳。”

“可如今清醒的时候都没了,白日晚上全都糊涂着,行为举止不光如一女子那般,还似妖邪之流,现在都没有丫鬟敢近身伺候,老身怕他跑出来伤人,日夜派人守着门窗,不许他离开半步。”

“也请了道士施法驱邪,奈何这……妖孽,法力高深,老身请的道士皆是无用。”

一群丫鬟跪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