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民而已,她为这些人的死而做噩梦?他们也配!
方若华轻声道:“我带她去衙门,无论此人是什么背景,什么身份,此人罪大恶极,实该万死。”
无尘点点头:“想必她犯下这等大罪,赎是赎不得的。”
老道士自来很少说什么某人非死不可一类的话,但此时却觉得,这人就是该去死上一死,只是简单地死亡,还是便宜了她……
方若华面上轻松,心中却对云飞有几分戒备。
云飞此人,必是拿孙夫人有用,那么,他便不会轻易放弃。
虽说落在云飞手中,这人也未必能得了什么好。
方若华拎着孙夫人,一步步稳稳当当转身出门,却见云飞靠着窗户,只目送而已,并无其他动作,心中不觉有些奇怪。
云飞此人性情执拗,可不像是会轻易妥协的……
一迟疑间,方若华手一顿,猛地一松,就见孙夫人忽然撕心裂肺地大声哀嚎,四处翻滚碰撞,浑身上下的皮肉竟然一点点萎缩。
洛风深吸了口气:“云飞!”
云飞难得轻轻一笑,纵身而起,在孙夫人犹如枯骨的身体前一掠而过,玉白的手指朝着她的天灵穴一夹,也不知夹走了什么东西,飘然远去。
他这一走,孙夫人就没了动静。
方若华一时并不去追,低头看了一眼,她好像还有一点点呼吸,只是看目前的情况,怕是也活不成了,活不成了恐怕才好,要是她还能恢复意识,不知该何等恐惧。
咯吱,咯吱。
众人回头,就见陆青和床上躺着的那个小姐,牙齿咯咯作响,显然是害怕至极,陆青翻了个白眼,昏死过去,床上那人,竟是吓得翻了白眼。
洛风一步跨过去,渡一口真气入那小姐的心脉,小姐的气息才渐渐调匀,要不是这口气,恐怕人已经活生生被吓死了。
方若华沉默,叹道:“……凌空的手段变了。”
更残忍,更可怕。
当初灵云观内尸体,也不过是失血过多,如今不知凌空使了什么手段,竟让人成了此等模样。
众人静了片刻,方若华蹙眉:“这两个姑娘,且让我带回去检查检查。”
也只能如此。
此时天上隐约放光,朝霞渐至,天要亮了。
无尘老道伸了个懒腰,到第一个先从一片凄冷中回过神:“方真人,戚家庄的田地也分我一块,我有个小弟子还俗了,要成亲,正愁不知道该哪里安家落户,就让他去戚家庄吧。”
方若华点点头。
虽说上好的良田都被周围的左邻右舍分得差不多,可还有一部分剩下来,终归不是所有人都能一口气拿出那么多银钱,无尘老道想要,给他便是。
“还有,今年你分给我的良种,怎么也得再多加一些,实在不够。”
方若华莞尔:“您老人家还真不客气。”
无尘轻笑:“客气什么,再说,我不都犒劳过你了,下回还请你去吃天耳王怀的随意菜。”
方若华摇了摇头,也不与他计较。
她想吃王怀的菜,何至于用他无尘道长引路?但凡方若华喜欢,王怀亲自至幻真观认认真真烧上十天八天,天天不重样的美味,也不会不愿意。
当然,这老道说要犒劳她,还真不是没有理由,也不算是开玩笑。
方若华自己这些年没少置办产业,名下也有不少庄子,戚家庄就是一例,加起来差不多足有两百多庄户靠她吃饭。
如今这些庄户种的粮食都是精心育种的良种,虽然因为不确定当下水土适合不适合那些种子种植,方若华做得相当保守,只是实验性质的,用的新良种,种出来新作物并不多,另外也种些玉米,红薯之类的高产作物。但即便如此,产量也相当不错,方若华收的租子极少,庄户的日子算是非常宽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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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很有故事……但干她何事?
方若华。
无尘老道眯着眼睛,捋着胡须,咳嗽了声刚想说话——“咳咳咳咳咳!”
他就见方若华前脚还在门口,转瞬已至云飞面前,再下一刻云飞手里浑身虚脱无力,面露恐惧的小妇人,已经到了方若华手里。
无尘:“……”
他闭上嘴,决定自己还是做壁上观,有年轻人在,哪里还有他这一老人家卖力气的份儿!
云飞脚下一动,伸了伸手,却不曾拦得住方若华,他面上并无表情,只是默默摸了摸剑,却不肯拔,慢慢抬头,静静看过去。
方若华眨了眨眼,把视线落在手中女子身上,说实话,便是她被云飞用这样的脸,这样漆黑的,清亮又深邃的眼睛如此细细端量,她心中也是一荡。
当然,美色是挺迷人,到还不至于能迷了人的心窍。
落在方若华手中的女人,脸上敷了一层粉,看眉眼到也清秀,嘴唇略厚,大约涂的胭脂多了些,十分红艳。
方若华沉吟片刻:“孙夫人?静安侯庶女,户部员外郎许继的妻子,年二十四,生育两子一女,幼子夭折,幼女刚过一周岁?”
女子愣愣地看着方若华。
方若华把她搁在椅子上,平静地开口问道:“腊月十一,你可曾路过京郊东戚家庄?”
那女人一惊,面上露出几分慌乱。
只听咚一声,屋里床上有什么重物落了地,方若华手一挥,屏风倒地,露出架子床,上面还躺着一个女人,另一个姑娘掉到地上,正挣扎着拼命想起身。
那女孩子神色凄惶绝望,她脂粉未施,面上显得很是憔悴,眼窝深陷,皮肤好似失了水分,一时竟看不太清楚年纪,双眼含泪,浑身颤抖。
方若华到一眼就认出这姑娘来。
她叫陆青,是睿亲王妃很疼爱的外甥女,曾有几次还叫陆青过来拜见方若华,当时她也没多在意,只觉得这小姑娘生性腼腆,不大爱说话,因为早年丧母,家里又有继母,睿亲王妃怜惜她小小年纪处境艰难,一年里到有小半年要把她接到睿亲王府生活。
睿亲王妃就曾与她说,如果不是担心这孩子同她父亲生份,她这个当姑姑的,都想接陆青到自家常住。
方若华一时沉默,当年见到这姑娘,虽说腼腆害羞,却是一脸的胶原蛋白,身体还略有些丰腴,很是可爱,如今再见,只能说人生无常。
陆青双目流泪,挣扎着似乎想说话,却没有力气。
方若华弯下腰,往她口中塞了一颗药丸,她额头上隐约冒出一丝白汗,整个人登时精神多了,哭道:“是孙姐姐指使疯狼做的,所有人都死了,都被砸死,又破坏了房子。”
洛风蹙眉:“疯狼齐美芳?她也是一代高手,怎会听你们的命令行事。”
“齐美芳和孙姐姐是姑表姐妹……”
当然,这其实不重要。
方若华闭了闭眼,心潮涌动,只想为不能瞑目的死者问一件事:“你们与戚家庄中人有何等深仇大恨,竟要灭人全家?”
整个房间鸦雀无声。
孙夫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咬紧了嘴唇一言不发。
陆青抖得厉害,嘴唇蠕动许久,终于一边哭,一边开了口。
戚家庄中人,遭受的也不过是一场无妄之灾。
那天傍晚,戚家庄壮丁们都在院子里坐着唠嗑,又有几个老少媳妇纺纱织布,虽是雪夜,可他们一家到是欢声笑语不断。今年灾荒闹得厉害,他们全赖戚家庄的老庄主见机快,又得了机缘,举家投了幻真观的方真人,方真人心善,不光给钱买地,还愿意先赊给他们粮食过冬。
便是来年,愿意依照方真人的意思种植,种出来的粮食,六成归自己,剩下四成,一成为地租,另外三成,幻真观愿以高出市价一成收购。
白纸黑字,加上县太爷大印的契书落在手里,虽然不习惯了点,可所有人的心里都踏实得很。
方真人是何等人物?如何会蒙骗他们这些升斗小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