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她如今写得这种程度的论文,在这等场合做报告,都得经受诸多考验,一关一关闯下去,最后才能得到最甜美的果实。
“呼,啊啊啊啊啊!”
方若华出了会议室,回酒店刚换上一身防晒服,叫上方晓磊准备去酒店外的海边走一走,享受一回日光浴,“等明天咱们去海水浴场游泳,今天先欣赏欣赏大海就好了。”
正说笑,隔壁房间里就传来一阵哀嚎。
“小秦?”
方若华敲了敲门。
房间大门一开,一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小伙子就探头出来,一脸抓狂,呼喊道,“不会弄早说,早说啊早说啊早说啊,我赶着上七月份的《物理研究》,论文数不够我评职称要受影响,都什么玩意!”
房间里电脑扬声器里还传来一个特别柔美动听的声音,充满了歉意:“对不起,真是对不起,很抱歉……”
小秦一抹脸,深吸了口气,快速道:“方学妹你们去玩,我明天的总结会议不参加了。”
说完,又缩头回去,也不和对方计较,连理也不理会就抓起手机来打电话求援。
“小曲,三哥,李莉那部分内容完全不能用,都搞错了,必须重新写,你们快点帮帮忙。”
“小秦,你傻了吧,谁让你让李莉干活的,只让她挂个名就行,杂事也不能交给她。”
小秦:“……她自己说可以,我问了,她说可以。”
谁能想到有人会在这方面胡说八道!
屋子里的人恨不得撞墙,方若华都笑了,长叹一声:“还是太年轻。”
但凡有点经验的研究员,也不会犯这等错误。
算了算时间,似乎小秦这事也不至于急得火烧眉毛,方若华也就不去安慰,高高兴兴领着自家团队成员,还有弟弟一个出去玩。
天气虽然热,但海风还是不算小,吹得长发飞扬,沙滩上十分热闹,还有一队人在拍婚纱照,可怜雪白的婚纱又是泥土,又是沙子。
想来这新娘回去以后会很不好受,不过,为了这一刻留在影像上的,极致的美丽,吃点苦受点罪,也是甘之如饴。
方晓磊高高兴兴地冲到海里。
这一片虽然不是浴场,但是海水清透,也是非常漂亮,在水里走一走一身的暑热瞬间退去。
方若华找了个躺椅,舒舒服服地半躺下,闭着眼睛享受海风,时不时拿一块儿切好的水果塞进嘴里,再喝一口鲜榨果汁。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娇娇弱弱的,十分动人。
她抬头一看,就见三四个小朋友在岸边堆沙子玩,阳光下小孩子们的笑脸真是让人从心底深处升起一点点的柔软温暖之意。
“小姐,能不能借用一下充电宝?”
方若华一转头,便有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冲她道。
“抱歉,没带那东西。”
方若华摊了摊手。
那女人叹了口气:“哎,充电宝放酒店里忘记带,自从生了孩子,这记性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说了几句话,她就转身向别人借去。
好像对面椅子上的两个年轻人有。
方若华打了个呵欠,也有些疲惫,躺了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方晓磊回头看了看,从包里翻出件外套给自家这位姐姐盖上,四下看了看,去厕所换了泳裤,甩掉鞋子整个人扑到海里。
他游泳游得非常好,以前在老家那是外号人称浪里小白龙,后来到燕京讨生活,到是很少有下海游泳的时候,如今一入海,到很快又是如鱼得水,痛快的很。
时光荏苒,数月过去,从冬雪绵延,又迎来了酷暑。
“热。”
方晓磊把耳朵里的耳机摘下来,逃离可怕的英文单词,手里拎着两个小兔崽子艰难地往孤儿院里挪动。
“大梅,大梅,快点插上水,给他们洗澡,小郭,你的淡盐水呢,拿出来给我喝口,不行了,马上要脱水虚脱,死了,我要死了。”
孤儿院里面登时一通嘻嘻哈哈的笑闹。
那群小孩子根本不怕酷热的天,也不怕太阳,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闹。
方晓磊气急败坏地把他们通通赶紧淋浴间去,撑着墙大口喘粗气。
“磊子哥,还有一个月你要去参加高考,现在赶紧去温书吧,小崽子们交给我们几个就成。”
大梅和几个义工纷纷笑道。
方晓磊:“……我为什么要来受这份罪!”
他如果不承认自己有读完了高中就好了。
偏偏方若华一问,他脑子就不肯转悠,人家问什么,他就说什么。
现在到好,他多大的人?今年都二十三,还被塞进个高中挂名,要去参加高考!
整整半年下来,他都过得都挺艰难,有无数次想扔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去过自己的逍遥生活,可是随着时间推移,他到渐渐习惯眼下的生活。
不是不累,也不是不抱怨,就是不像以前那样每天都考虑找机会溜走什么的。
这日,方晓磊刚做完一整本练习册,吐出口气,怀里抱着个小家伙,背上背着一个,臭着脸带小娃子们去门口街心公园看人家溜冰,抽陀螺。
都是些小豆丁,自己不敢玩,到是喜欢看些比较激烈的运动。
前面一个,后面一个,安在电动车前后的安全座椅上,还给他们都戴上儿童安全头盔,方晓磊才慢悠悠地骑着电驴出发。
“哎,以前我骑的都是超级好的机车,现在改骑电驴,这落差真是……”
一边骑一边抱怨,方晓磊絮絮叨叨半天,忽然听见身后一阵轰鸣声。
他反应飞快,一转车把冲到人行道上撞了树,蹿下来把俩孩子一提溜,紧紧抱在怀里,三两步就冲到旁边的便利店台阶上。
只见一辆罐子车飞驰而过,走了十几米又倒车回来,那司机转头看了看方晓磊。
一瞬间,方晓磊浑身上下就和被水浸透了一样,冷汗淋漓。
是他们……是他们。
“哇!”
小豆丁显然被吓坏了,嚎啕大哭。
方晓磊浑浑噩噩地哄着孩子,扔下电驴,打了辆车直接回到孤儿院。
进了孤儿院的大门,他背脊上还冷飕飕的。
把孩子交给保育员大梅,方晓磊坐了一会儿,心想——该走了。
“我早该知道,一脚踩进淤泥,又怎么可能干干净净地出来?”
当初警方把他们整个一窝端掉,大家都没反抗,该撂的都撂了,刀哥都被逮住,听说他手上有好几条人命,判了死刑。
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帮人也不是只有一个刀哥,而且个个谨慎。
他一直想,自己就是个小喽啰,也许人家不当回事,随便把自己当个屁就给放了,却没想到,便是个小喽啰,人家也不愿意放过。
方晓磊忍不住抽了抽鼻子,眼睛鼻子都发酸,他一直想走,一直不想过现在这样辛苦而平淡的生活,可是直到这一刻,他竟忍不住想哭,胸腔里堵了一口气似的,难受的恨不得把以前的自己宰了算了。
一整个晚上,方晓磊坐在窗口,留恋地看整个孤儿院,每一个角落他都忍不住一看再看。
淘气的孩子们闹腾,他也不觉得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