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真不想回忆那一整天被逼得头悬梁锥刺股,真正的银针刺骨的滋味,反正,以后即便是把自己给逼死,他也不敢再有半点偷懒的心。
谢明也不知道方若华究竟怎么就这么神,留下的学习任务,每次都是在他们拼上老命,用尽所有的心力,将将能完成。
按照方若华的说法,人的潜力无穷无尽,继续压榨,总能压榨出成果。
而人偷懒也是天性,好逸恶劳还是天性,要暂时这些天性,除了远大的目标,好吃的胡萝卜在前面吊着,威力无穷的小皮鞭也少不了。
等到认真学习所受的劳累,和不认真学习带来的巨大痛苦比完全不算什么的时候,他们自然而然会逼着自己去学习了。
当然,一开始全看他们自觉是不可能的。
自觉这东西不靠谱,也不怎么存在,必须监视,监控,光监视也不行。
一个人真不想学习,你就是逼着他坐在教室里,他也学不进去,总要有些动力。
方若华目前威逼利诱的手段使得还算娴熟,也没有招来太严重的反弹,还是因为这几个其实都不是那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货色,有心向学,真是那样的,也进不了这个补习班。
等熬过一开始的时间,基础补足,学出兴趣,学出成就感,学习化作习惯,他们就差不多能拥有自觉性,用不着方若华天天逼迫了。
今天,邵侠邵老板难得没去和他那帮狐朋狗友下棋,老老实实坐在店里充门面。
方若华就轻松许多,见谢明他们老老实实趴着学习,也没有干坐着,就把自己的高中数学课本拿出来。
必修、选修都搁了一膝盖,她就一只手拿着书,另一只手随意翻页,就和读小说一样那么读。
邵侠扒着头瞅了一眼,摇头:“走马观花,一看就是个不爱学习的,装什么相。”
方若华回过头来,挑挑眉:“老板,不如咱们打个赌?”
“什么赌?”
邵侠笑问。
把手里的课本举起来让邵侠看了一眼:“就赌这几本课本,赌我是不是走马观花随便看看,有没有真正学扎实学透彻,牢牢记住各类公式知识点,如何?”
邵侠登时把脑袋缩回去,一副一点兴趣也没有的样子:“你怎么赌性这么大,没听咱们胡同口的小张警官,刚过来三令五申,不许赌博,不许赌博。”
南燕道这边环境混乱,刚刚查封了两个小的赌博窝点,虽然赌的都不大,打一次牌,输赢最多也就一千来块,通常时候有个八十一百就不少,但是打牌上瘾,积少成多,输赢也挺厉害的。
所以邵侠这话,说得也是义正词严。
别看他埋汰方若华,但是他是个谨慎的人,方若华张嘴要打赌,显然对自己挺有信心,他又不傻,怎么可能随便掉到沟里去。
方若华看看他,摇摇头,又踏踏实实坐回椅子上。
她不搭理,邵侠反而心里发痒痒,别看他年纪不小,可还是个爱玩爱闹的主,说起赌性难除,他邵侠得算一个。
想了想,又溜达出来笑道:“要赌也行,唔,不过怎么确定你有没有学透,得按我的标准,这本书上我提出问题,只要是书上有的,你得知道,才算你过关,赌不赌?”
方若华笑眯眯地做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好,就由你邵老板说了算。至于赌注,我要是赢了,以后我加班要有加班费,双休日都要休假,我要是有事请假,你也不能找借口不准。”
邵侠登时又有点犯嘀咕。
方若华扑哧一声笑起来:“不愿意就算了。”
“赌。”
邵侠一想,自己掌控大局,也不怕她,“那你输了,输给我什么?要钱,恐怕你没有吧。”
方若华想了想:“我要是输了,双休日,节假日照常上班,不要加班费,还免费给你画三幅画,怎么样?”
邵侠点头:“行,就这么着凑合吧,我也不能太欺负你,毕竟都是自己人。”
夜幕即将降临,南燕道胡同里男女老少都吃过饭,街面上刚热闹起来,这一老一少打赌,人人正向围观。
也只能说胡同里的邻居们实在是太过无聊了些。
邵侠摩拳擦掌地想要让方若华栽陷阱里去:“小姑娘,爷爷今天教你个乖,这赌,不是什么人都能打的,你有自信也没用,如果整个局面掌控在人家手里,那你再自信能赢,也绝对是个输。”
“就说咱们这赌局,你居然把胜负标准交给我来定,那你还怎么赢?不过也好,给你上一课,都成年的姑娘,不要太单纯了!”
方若华只是笑。
二十分钟后。
左右看热闹的邻居们哄堂大笑。
邵侠蔫头耷脑地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
方若华笑眯眯地道:“谢谢老板。”
其他围观的观众纷纷道:“邵老板今天比较讲究,没有耍赖,难得。”
小麻花在对面接下话茬,轻声道:“虽然是五年前的,但我还是找到了一些信息,咱们这位齐韩姑娘,到不像谣传得那么疯,像是个乖孩子,她的微博我发给你。”
方若华打开一看。
齐韩的笔名是齐一梦,还挺少女心。
但是微博上没什么粉丝,除了官方附赠的,也就几个打广告的。
她的文字也同样稀少。
有时候是一张照片,有时候是一小段没有太大意义的话。
“qq好友不多,有一个家族群,其它的都是她家叔叔和姑姑家的小孩。”
“至于浏览信息,毕竟过了五年,那些网站也不会保存这么长时间……”
方若华蹙眉:“不像。”
她沉吟半晌,在脑子里回忆从手链里得到的一切信息。
那小姑娘肯定有那么一丁点的网瘾。
方若华以前自己就是个网瘾十足的女青年,虽然不怎么爱上网聊天,对于同类,还是能分辨得出来。
“打个赌,齐韩的网络信息,还有她的笔记本,一定都被处理过。”
小麻花闻言怔了下,也吓了一跳,不觉有些心虚,偷偷看了眼闭目养神的头儿一眼,小声道:“那我再……查查。”
这一查可不要紧,小麻花脸都绿了,生怕许默把他剁吧剁吧扔海里喂鲨鱼。
在五年前,齐韩有几个联系非常密切的网友。
密切到什么地步?
他们几个组了一个聊天群,聊天群虽然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
但是聊天记录在笔记本里被还原出来。
可以说,齐韩在学习之余的空闲时间,除了吃饭睡觉,不对,就是睡觉之前也要和他们说几句话,互相之间几乎是无所不谈,特别投契。
其中和齐韩聊得最好,好像已经在现实中见了面的,网名叫‘子不语’,比齐韩小一岁,也是s市人,两个人还约定高考结束之后一起去看海。
虽然是少年少女,但是恋爱的气息还是扑面而至。
小麻花简直抓狂:“这都哪冒出来的?”
方若华看了眼他发过来的各种信息,一眼就看到其中有个昵称‘瓜娃子’的,抱怨整天练功,一天下来身体就和不是自己的一样。
其中还发了几张模模糊糊的照片,虽然模糊,尤能看得出应该是在练习高空走绳之类的杂技。
“杂技演员?丁南航?”
方若华蹙眉。
电话里先是有些躁动,随即,就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半晌,哐当一声,有人砸了椅子。
陶冷怒骂:“混蛋!他妈的,混蛋!”
方若华心里一颤,一时也闭上嘴。
许久,许默才拿起手机:“……齐韩是自杀身亡。”
她站在玻璃栈道上,绝望中一跃而下。
整个视频中,不光有这将近十分钟的,齐韩自杀时的情形。
还有一段模模糊糊的视频。
那是一座昏昏暗暗的酒吧大门,齐韩显然很不安,总忍不住伸手去按自己雪白的裙角,不停地摇头。
视频显然是监控视频,听不到声音。
有几个人和齐韩站在一起,共六人,五男一女。
这六个人都喝了酒,很癫狂的模样,对着齐韩推推搡搡,动手动脚,就在齐韩转身要离开时,他们拖住那姑娘的胳膊,搂着她的肩膀,硬是把人拖进了酒吧里。
视频一停顿,随即又是一则视频,大概是剪辑过的,那几个人三三两两,勾肩搭背,醉醺醺地从酒吧里出来,嘻嘻哈哈地笑闹。
就在这时,齐韩也被人拖了出来。
好几个人高马大,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拖着她,生拉硬拽的向外走。
她似乎特别害怕,拼命地挣扎哭喊,朝着自己的同伴伸出手求救。
可是没有人理会,这些人就和没看见她似的,不光不管,还有人笑,笑得肆意。
似乎有个年轻的小子皱了皱眉,向前走了两步要拦住人,但被推搡了几下,又被他的女伴抱住胳膊。
这些人就眼睁睁地看着齐韩被拽上一辆车,随即满不在乎地甩手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