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静。
蔡姥姥一时有些不敢抬头。
她心里明白,那件事知道的人太多,掩藏不住,今天过后,必然流言四起。
难道南安城真的不能待了?
连这座与世隔绝的岛屿,也不能让他们一家子栖身?她的淑媛可怎么办!
还有范家,范家确实不会接受淑媛。
蔡姥姥深吸了口气,一时间动摇,曲行是个混账,但他要脸要面子,孩子跟着他,也不一定就没有活路。
“曲行,你走吧。”
就在蔡姥姥迟疑不定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她猛地回头,就见女儿一身大红的嫁衣,出现在新房门口。
“淑媛,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这里没有你的事。”
蔡姥姥心里一跳,急声道。
正在前面敬酒的范响,显然也察觉到不对,连忙扔下那边的客人赶过来,一赶到,抬头看到曲行,他登时止步,脸上青筋毕露,却是硬生生忍下怒火,先去看自己的妻子。
蔡淑媛的神色却是平静的很,转头看了看四周,平平淡淡地道:“在场的亲朋好友,或许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
“前阵子海盗攻打南安城,我当时和曲行,带着几个孩子,还有我前面那个婆婆,正在宁安寺礼佛,那些强盗闯了进来,放火烧毁庙宇,开始杀人。”
“庙里的善男信女拼命逃跑,但好些人年老体衰的,哪里逃得过那些畜生,曲行顾不得亲娘,顾不上妻子,也顾不上孩子,他自己跑了,一边跑一边跟我说,前面就是断崖,跳下去不会有什么痛苦,会死得很痛快。”
“死得很痛快?”
淑媛眼泪横流,“我偏不!”
蔡姥姥眉毛一竖,冷声道:“曲行,别忘了你当初是入赘给我们蔡家的,街坊邻居皆可作证,小贝和小英都是我们蔡家的,和你没关系。”
她终究顾忌今日的喜宴,深吸了口气,平复下心情。
“今日我蔡家大喜,你来吃席,尽管吃,吃完了赶紧走人。”
曲秀才神色间露出点不悦,又仿佛一言难尽:“又是这等话,当初入赘,本是万不得已。”
蔡姥姥一看他这表情就来气。
就好像当初他入赘,是谁逼迫似的。
可事实上她的女儿又乖巧又漂亮,当年家底也算有一点,那些富贵人家他们高攀不上,要想嫁个地主,一辈子衣食无忧,绝对没多少问题。
只是她男人去得早,就只留下一个女儿,不免舍不得,姓曲的装乖巧,装老师,装深情,她见他家贫,却读过书,这才动了招赘的心思。
但也仔细问过他,若是他不乐意,他们蔡家绝不强求。
姓曲的当时可没有不乐意,还说什么,终生不纳二色,独爱淑媛一人。
蔡姥姥因为他是外乡人,不知根知底,还有所犹豫,但看他对母亲孝顺,是个孝子,孝子的人品通常都不会坏,于是便松口答应。
此时此刻,一想起这些,蔡姥姥便心中痛恨自己,她千挑万选的,怎么就给女儿选了这么个混账。
到了如今的地步,多说无益,姓曲的惯会做表面功夫,蔡姥姥也有点担心她们母女祖孙,刚刚开始的新生活受到影响。
心中忐忑之余,一边叮咛同在厨房帮厨的那几个妇人,帮她看好了小贝,一边只当没看见曲秀才让人牙疼的表情,压低声音,再一次强调:“吃了酒席你就走吧,小贝是蔡家的孩子,你要是还要脸,别打她的主意。”
曲行沉默片刻,面上露出一点扭曲,深吸了口气,忽然扬声道:“蔡婶子,在下就不拐弯抹角了,淑媛做下那等丑事,害得我和孩子们从此声名扫地,小贝和小英要是再留在你们家,那才是毁了,你如果是真心为她们好,就让她们跟我回去。”
“她们以后和淑媛断了亲,再过几年,别人忘了这些事,也许还能有个好归宿,再不济,对小宝的影响能小些,不影响他的前程。”
曲行昂首挺胸,一脸正气。
蔡姥姥气得浑身发抖,脸色发青,那件事每每被提起,都会摧毁蔡家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