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贺知章的感觉有些不正常。
只以为他如昔年的薛讷,英雄迟暮,上了年岁,多愁善感。
但听他话中有话,裴旻顿觉不对劲。
贺知章半响不知说什么,叹道:“原本想尽兴之后再说,现在却不得不提前了。”
他很慎重的叫了一声:“裴老弟!”
“答应哥哥一件事情。我说如果,是如果,哥哥有什么意外,你就当做不知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裴旻霍然而起,紧张道:“这怎么可能答应!老哥哥,我裴旻朋友不少,但您与张老哥,与我而言如兄如父。我们相交十数载,现在说什么生分的话?您若有事,我怎么可能做到不闻不问?你将我裴旻当做什么人了?”
贺知章跟着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到近处,突然撩起长裤直接跪伏下来。
裴旻都有些吓傻了,根本不敢去扶,第一反应本能的直接跟着跪下。
贺知章道:“就当哥哥求你了,我贺知章这一辈子以酒为伴,荒诞无稽,但心中自有操守,以身殉道,固所愿也!可老弟不同,你我知己一场,老哥哥这不是为你的前途考虑。在你我相交多年的情义面前,前程前途算得了什么?可是老哥哥不能不为大唐,不为天下考虑。”
“这天下能没有十个贺知章,一百个贺知章,却不能没有一个裴静远。”
“若因为我一个贺知章,而让天下少一个裴静远,我贺知章即便万死,也不能自赎其罪。”
“裴老弟,老哥哥这些日子是日夜难眠,连喝酒都没有半点滋味。迫于无奈,只能出此下策,若是不答应,老哥哥今日就不起来了。”
他老泪纵横,长扶在地。
裴旻跪着说道:“老哥哥,您这是折我的寿,有什么话不能好好的说?”
他一边说,一边跪着将贺知章搀扶起来。
但贺知章似乎下定了决心,怎么扶也搀扶不动。
裴旻也不敢过于用力,万一伤着,可如何是好?
裴旻只能一个劲的劝说,但是贺知章却一言不发的跪着。
这种一言不发,更让裴旻绝望,明白自己这位老哥哥是在用命逼迫他答应。
李隆基还是很重视自己在民间的声誉,即便因为成功,自诩自己统治的唐王朝已经超过了贞观时期,心底有了懈怠之意,疏于朝政,沉迷享乐。
但对于自己是否能够流芳百世,还是极为重视。
他与杨妃不知说了什么,但是第二日,裴旻既得到了消息。
杨家人退出了韦府,同时工人留了下来,并未继续修葺屋舍,而是尽可能的将韦府复原,并且下旨光复韦安原职,还惩罚了杨锜,罢去了他的官职。
很显然李隆基是将一切罪过算到了杨锜的身上,让他来顶罪。
不过真正嚣张跋扈的根源杨婕妤非但没事,李隆基为了安抚她,还赏赐了一大笔的钱财。
裴旻闻言也是长叹,并不意外,这就是李隆基的性格。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李林甫也向裴旻汇报了自己这边的进展。
听他坑骗的对象是陈希烈。
裴旻一点负罪感都没有,对于这个家伙他是有些印象的。
因为历史上的陈希烈是李隆基这一朝人缘最好的宰相。
他深得李隆基欢喜,又让李林甫信任,还跟杨国忠坑壑一气,与安禄山关系密切,跟哥舒翰把酒言欢。
不管朝堂局面多少扑朔迷离,他自己怡然自得,不动如山,犹若不老青松。
在李隆基沉迷享乐,李林甫、杨国忠争权,哥舒翰、安禄山相斗的时代,陈希烈能够做到这点委实不易。
只可惜他的能力并未用在正途,而是溜须拍马,左右逢源。
当然历史上左右逢源的人不少,仅是如此,裴旻倒也不会计较什么。
让裴旻无法接受的是安史之乱时,安禄山攻陷长安。李隆基仓皇逃奔蜀地,陈希烈被叛军俘获。
陈希烈毫无节操,直接选择投降了安禄山。
然后陈希烈当了多年的大唐宰相,摇身一变成为了安禄山大燕国的宰相。
坑这种人,裴旻心底没有半点的负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