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小心赔笑着行过礼,在太后下首坐了,缓声道:“不敢说辛苦,郡王爷能为太后娘娘、皇上与太子殿下办事,是他的福气。只是可惜,秋嬷嬷……”
太后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继续说下去:“主仆数十年,哀家从来不知道,原来她是这么一个糊涂人。犯了错,认了罪,把该领的罚领了,向哀家赔礼道歉,才算是全了我们多年的情份。没成想,她礼也不赔,罪也不认,只是向哀家磕头,求哀家答应让她再见赵砇一面。哀家想,她要是不问清楚,估计也不肯死心,便让他们见吧,谁知这一见……就回不来了。她真真是满心满意都惦记着那个所谓的孙子,却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赵砇那性子……能把她当亲祖母看么?若不是她在哀家身边侍候了几十年,又在哀家面前还有几分脸面,赵砇还能处处哄着她?明明平日里看着是个明白人,结果却在要紧事情上这般糊涂!真叫哀家失望无比。”
对于令她失望的人,太后不想多说什么。她特地允许秋嬷嬷在宫中收的两个干女儿去为秋嬷嬷收尸,在京城里寻间小寺庙供奉,就已经是开恩了。至于那两个干女儿,她也下令,叫她们不必再进宫来了,连着行李铺盖,还有秋嬷嬷的遗物,一并带走吧。
太后对秦含真道:“这两个丫头,素日跟在秋嬷嬷身边,也算是侍候了哀家十来年的人了。哀家素日瞧她们还算勤勉,又是整日在哀家跟前,少言寡语的,想必不曾为赵砇那混账做过什么要紧事,哀家便做主,放她们一条生路。只是往后,哀家也不会再理会她们的事。无论她们在外头过得如何,都是她们的命。”
秦含真心想,皇室成员的厚道性子,还真是如出一辙的。不过太后看来已经考察过这两个宫人,方才决定放人,她又何必多言呢?便笑着道:“太后娘娘仁厚,若换了是旁人,哪儿有这般宽仁的?那两名宫人能遇到娘娘这样的主子,真真是三生有幸了。”
太后叹了口气:“有的人本来比她们还要有幸呢,但也要知道惜福才行。”
这话自然是在说秋嬷嬷了。看来太后还在为秋嬷嬷而纠结呢,秦含真只微笑不语,打算拿别的话转开太后的注意力。
不过太后的心思,还是在昨天发生的事情上:“蜀王世子妃还在宫里呢,她与两个孩子待在一处,倒还平静。不过……她日后若真想带着两个孩子回蜀地依附娘家度日,男孩儿还罢了,女孩儿的伤可不好办呢。哀家打发人跟她说,可以把小县主留在宫里,也省得孩子千里奔波受苦,她竟然婉拒了。这叫哀家说什么好?做爹的狠得下心肠,这做娘的,也心硬得很。”
秦含真怔了一怔。
利用亲生女儿的性命,为自己谋利,那确实不是人父所能为。
不过蜀王世子为了他的阴谋诡计,早已到了疯魔的地步。连他的心腹都能为了保守秘密,将他的亲生女儿摔伤致残,他本人当然不可能是个慈父。当初他哭诉什么父亲蜀王的阴谋害得女儿致残,所以选择了告发父亲幼弟之罪,只不过是托辞罢了。他其实就是想用至亲的性命,换取自己逃出生天而已。
秦含真对赵陌说:“这个人已经走火入魔了,什么坏事都能做得出来,想到要牺牲亲骨肉的性命,也没什么出奇的。他对亲生儿子都不见得有多么疼爱。”
赵陌道:“他又不参禅,也不学道,说什么走火入魔?他闹着要出家,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不轨图谋寻借口罢了。”
好吧,就算是感情再好的新婚夫妻,也还是会存在代沟的。
秦含真轻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秋嬷嬷捅了蜀王世子这么多下,然后又自杀了,身边既然有人看着,居然没能阻止她?就算是惊得呆住,也未免呆得太厉害了吧?”
赵陌说:“我也觉得奇怪。那内侍原是慈宁宫中人,也与秋嬷嬷相识,只是素来关系平常些,太后娘娘觉得他还算可靠,嘴又紧,才会派他去的,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种时候犯错。张朝贵公公已经把人交到敬事房太监手上了,还得严加审问过,才知道他到底只是无心之失,还是有意纵容呢。毕竟……秋嬷嬷在宫中几十年,在宫人内侍当中德高望重,人脉极广,谁也不知道那内侍是否也与她同谋。”
秦含真想了想:“不需要是同谋,只要是曾经帮着办过点小事,又或是与其他替秋嬷嬷办事的宫人有交情的,就足够了。因为秋嬷嬷的关系,宫里有许多宫人参与了蜀王世子的阴谋。他们做的那些事,没被发现还好,一旦被揭发,绝不会有好下场。因为蜀王世子之故,他们被牵扯进去,如今事情失败了,未来是什么样的前程在等着他们,尚是未知之数。但有机会报复一下罪魁祸首,他们又何乐而不为呢?也许那个内侍只是坐视秋嬷嬷行凶而已,却没想到秋嬷嬷竟然会自杀了。”
赵陌皱了皱眉头:“不管真相为何,宫中牵连到此事之中的宫人内侍实在是太多了,也不知道什么人参与过,什么人没有。秋嬷嬷一死,知道所有人员名单的人,也不知还有谁。除了纤草与那名曾经与纤草接头的老宫人以外,我们根本不知道都有哪些宫人做过蜀王世子的帮凶。可若是不去查清楚,任由这些人留在宫中,便是极大的隐患。”
新君可能很快就要登基了,皇上爱子,怎会容许太子的身边留有那么多居心叵测之人?可如果要大开杀戒,又很容易造成冤假错案,且杀戮太多,也有伤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