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抬头看向秦锦仪:“我看薛家那边,先前那般决绝,如今却又低声下气地求上门来,只怕是真遇到什么事儿了。我正恼着你娘,你爹又恨上了薛家,我在家里没处打听去。你如今出了嫁,行事比在家时方便,得了闲,就让陪房们出去帮着打听打听吧?看薛家到底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回头给我递个信儿,若是急事,你能帮的就帮一帮。到底是我们家的血亲呢!”
秦锦仪哪里有心情理会薛家?她心里还念叨着秦锦春的亲事,正烦恼没法阻拦妹妹的姻缘路呢,随口就说:“我在裴家行事也不大方便,还要养伤呢,又在守孝,哪里出得了门?裴家如今是裴二奶奶当家,她与我婆婆有些个不和睦,我若是轻举妄动,就怕她会抓我的把柄。”
薛氏忙问:“你先前不是说,在婆家过得很好,人人都待你十分客气,连你婆婆都不用你立规矩,裴大姑娘也不敢再怠慢你么?怎的裴二奶奶还敢与你为难?”
秦锦仪道:“我才嫁过去几天?自然是人人都维持住面上情的。实际上如何,谁知道呢?反正我们大房跟二房、三房合不来,就连我这个才嫁进去的新媳妇都看出来了。不过我是秦家女,她们再斗,也不敢轻易惹到我头上。祖母您尽可放心。要是真有人不长眼,打起了我的主意,我也不是好欺负的!”没留心自己的话自相矛盾了。
薛氏也没深想:“成,你的本事,我是最放心不过的。裴家还有求于我们秦家呢,他们不敢怠慢你。你只管好生在自己的院子里养伤,时不时也要见见你女婿,说些关心的好话,把他的心给笼络住了,再慢慢儿在他身边安插耳目,免得有哪个不长眼的小蹄子勾了他的心去。如此,等到他一年孝满,与你圆了房,连你腿上的伤也解释过去了,再早日怀上孩子,你就真在裴家站稳脚跟了!”
秦锦仪红了脸,点了点头,接着又撒娇道:“祖母,裴家如今要守孝,吃的都是素菜,清汤寡水的,好没滋味!而且他们家只许我新婚三天里穿绸,等今日回门结束,我就要跟裴程一块儿披麻戴孝了。就算我说要养伤,不必到灵堂里哭灵,也要在房里抄佛经呢,好辛苦!”她张开十指给薛氏看,“您瞧,我抄得指头都肿了。”
薛氏并没有发现大孙女的指头哪里肿了,但还是柔声安抚她:“没事儿,这是该守的礼节。等你把这一年的孝守过去了,裴家就真个动不了你了。我给你安排的陪嫁丫头里,有个会写字的,会仿你的字迹。你若是抄佛经抄累了,就悄悄儿叫她帮你代笔,只千万别让人知道就是。”
秦锦仪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怎么会是云阳侯府?!云阳侯府居然能看上秦锦春?!
秦锦仪心里象被蚂蚁咬过一般,隐隐约约地刺痛起来。
就算她再不清楚朝廷上的事,也知道裴国公府的权势地位无法与云阳侯府相比。哪怕是裴国公府成功送女入东宫,生下了皇孙,成为了真正的外戚,那也比不得手握兵权的当朝大将。外戚能做到秦家与涂家这般,就已经到达了姐姐,但秦家不出高官,一直被排斥在实权官员圈子之外,涂家则是仅凭皇帝对太后的敬重存活,一旦犯了忌讳,根本就不堪一击。这两家,哪一个能与蔡家相比?
就算当初卢悦娘嫁给云阳侯世子时,她与祖母说了多少酸话去贬低人家,都没有意义。卢悦娘就是攀上了高枝儿,卢普与秦幼珍夫妻就是风光无限,再也不必看秦家二房的脸色了。祖母薛氏顶多就是在家里说说酸话,哪里敢真的当着秦幼珍的面破口大骂?父亲秦伯复更是一改过去的傲慢态度,对妹妹妹夫殷勤亲近起来。这就是云阳侯府的权势所带来的力量。
这是她秦锦仪无论如何也攀不上的人家,叫卢悦娘攀上也就算了,虽然不知道后者走了什么狗屎运,但好歹卢姑父是三品高官,不论秦家的外戚身份,三品高官自然比六品的秦伯复地位更高些。然而,秦锦春又算什么?与她同样出身于秦家二房,同是嫡出,相貌才华性情教养……样样都不如她!凭什么她秦锦仪攀不上的人家,能看中她秦锦春?!
难道日后姐妹俩都出了嫁,走出去与人交际时,跟人介绍自己,一个是失去了国公的国公府长孙媳,另一个却是堂堂云阳侯府的少夫人么?就算蔡十七不是云阳侯的亲生儿子,两家身份地位上的差别,也足以让秦锦仪心中燃起妒火。
薛氏还在那里抱怨个不停:“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老子娘劝我说,这门亲事能做成了,对你也有好处,裴家的长辈们知道你妹妹嫁进了云阳侯府,也能高看你几分。我听了,也觉得有道理,还想着要重新考虑这门亲事,若是云阳侯愿意多多提拔他这个远房侄儿,而不是一直叫他做世子的跟班,那也不是不能把你妹妹嫁过去。谁知道你老子娘通不肯听我吩咐,竟然拿一碗安神汤对付我,叫我睡了大半日。等我醒过来时,婚事儿早就定下了!连庚帖、信物都交换了,已经板上钉钉,无可更改。真真气死人!我觉得你娘太不孝顺了,居然顶我的嘴,我要罚她在佛堂跪几个时辰罢了,你父亲都能公然违我的令,把你娘带走,可见他已经没有了孝心,完全把我抛到脑后去了!我骂他,他竟然还有恃无恐,说什么我若觉得自己有道理,就去衙门告他去,你说这是人话么?!”
秦锦仪不耐烦听她的长篇大论,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祖母,四妹妹的亲事,怎么就忽然定了云阳侯府呢?此前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
薛氏不以为意地道:“你爹说是蔡家早就来试探过了,卢悦娘那丫头亲自搭的线,还有长房的姚氏从中帮忙说项。只不过你爹当时正在犹豫裴家的亲事,两边都没答应,我们才没听说罢了。”她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可说的,任凭是谁,在裴国公嫡长孙与云阳侯的远房侄儿之间,也都会优先考虑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