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伯复却觉得陪嫁什么的都是小事了,大手一挥:“这些事儿好办,让您媳妇操心就是了。嫁妆什么的都是现成的,嫁衣也都有了。等把陪嫁的丫头和陪房都挑齐了,裴家那边定下婚礼的日子,咱们就送大丫头上花轿吧。”
秦锦仪咬咬唇,主动开口:“父亲,我的陪嫁……是不是少了些?三千两银子办来的东西,有些拿不出手呀?咱们家好歹也是皇后娘娘的娘家。还有那身嫁衣,盖头,那都是什么货色?!说是江南绣娘的针线,只怕是糊弄人的吧?”
秦伯复皱眉道:“我看那嫁衣算是不错了,匆忙间哪里能弄到什么真正的好东西?就这一身,还是别人订做了又反悔不肯付尾金,方才便宜了咱们家的。那裙子有些长了,还得你母亲带着你妹妹亲自替你修改。你就消停些吧,便是想要带着金山银山嫁到裴家去,你老子我也得拿得出来才行哪!三千两,你还嫌少?你妹妹还没这个数呢!”
秦锦仪有些不肯死心:“可我记得,前年年关时,各处铺子产业来报账,不是有六七千两银子的红利么?年年都有六七千两,几年下来少说也有三四万吧?咱们家人口也不多,花费又不大,怎么就只能拿出三千两银子来给我办嫁妆了呢?”
秦伯复翻了个白眼:“你也知道那是前年的账了!如今薛家与我们离了心,把我们家的产业都贪没了去,早就没那么多红利入账了。就算家里还有银子,难道还能都给了你,难道叫我们一家大小都喝西北风去?!”
秦伯复也不说这三千两其实是早年就为长女备下的,这些年一直都没添过。若不是碍着老娘,他兴许早就从中挪用一部分了。反正长女的亲事并没有他从前期盼的那么理想,他也不必给她添些什么了,有这三千两,再添上五百两的压箱银,也就差不多了。母亲与妻子定然还会有体己给长女,说不定长房与三房也会有点儿表示,再加上亲友们的添妆,这么一份嫁妆,对于秦锦仪来说已经足够体面。若不是想到裴家还为他起复出了力,而他又还指望着裴家女能入东宫承宠,他恐怕连这一笔嫁妆,都舍不得拿出来呢!
薛氏猛然听到儿子提起娘家薛家,心里就有些不高兴。她虽然偏着娘家,也没办法睁眼说瞎话,对薛家背弃了秦家二房的行为唱赞歌,但又不想顺着儿子的口风,说薛家的不是,便硬生生地转移了儿子与孙女的注意力:“我那儿还有些东西,是这些年攒下的体己。除去棺材本,剩下的我留一份给逊哥儿,再给四丫头留两件首饰做念想,其余的全都是仪姐儿的,加起来也有不少了呢。我再给仪姐儿添五十两黄金压箱,包管裴家人都能看直了眼!哼,他们家几位奶奶进门的时候,就没谁的嫁妆是象样的。裴二奶奶带了两抬香料,还嚷嚷得满大街知道,好象有多了不起呢。咱们仪姐儿的嫁妆,一定能把裴家所有女眷的嫁妆都给比下去!叫他们也知道知道,什么是皇后娘家侄孙女儿的排场!”
薛氏没提具体金额,但秦锦仪想到祖母那些私房收藏,满心以为自己能得到大半,心里也就勉强接受了。只可惜娶荒亲的婚礼只能一切从简,她注定没办法风光大嫁,否则还能在堂妹们面前炫耀炫耀呢。
就这样,在裴国公头七祭日之前,秦锦仪穿着喜服,登上花轿,被腰系孝带的裴程娶进了家门,正式成为了裴家妇。
秦锦仪出嫁得很仓促。
本来,当她回到家中,知道裴国公刚刚去世时,心里就已经“咯噔”了一声,知道有些不妙了。
虽然婚礼的日期连裴家那边都还没有真正决定下来,裴国公出人意料地死得早了,日子太过仓促,本来就不可能在裴国公去世之前,办好裴程的婚礼,但谁叫秦家二房此前一直没有给出确切的答复,让裴家定婚期呢?如今没能赶在裴国公去世前完婚,就算人人都觉得怪不到秦家二房头上,但总也免不了会有人迁怒,觉得是秦家耽误事儿的。而秦锦仪,自个儿就先心虚了,哪怕没人跟她说什么,她也要多心地猜疑一番,生怕裴家人会在背地里埋怨自己。
毕竟她确实有意拖延婚期,好将腿上的“伤势”糊弄过去。
不过裴家那边没有说任何抱歉的话,就是在为丧事忙乱的同时,对着以亲家身份上门吊唁的秦伯复殷勤亲切地提出了一个请求:能不能将儿女婚礼在丧期七日内办完?也就是娶荒亲?
秦伯复当时有些犹豫。虽然早就知道秦家有娶荒亲的意思,但若能在裴国公去世之前把婚礼办完,那当然更好。可如今不是没法子么?只能考虑荒亲了。不过裴家这边将来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秦伯复有些担心自家老娘会再次变卦,因此没敢立刻答应。
裴大爷倒是个擅长察颜观色的,见秦伯复犹豫,便立刻表示:“对了,我上司——鸿胪寺卿刘大人正好在,说起我丁忧的事儿,正为我那官职出缺而烦心呢。这位刘大人原是先父旧时的门生,与我们家最是亲厚的。亲家不是正闲赋在家么?不如这就写了履历来,递给刘大人?若是亲家能补上我的缺,总好过便宜了外人?就怕亲家看不上。”
裴大爷在鸿胪寺任右寺丞,这是个从六品的官职,手里没什么实权,素来清闲得很。不过对于中风卧床多年的裴国公而言,长子任这么一个职位是再适合不过的了。称不上是芝麻绿豆官,但又有足够的时间去照看老父的病情,对外人说起,也还算体面。
这个官职其实比秦伯复丢官之前要略低半品,但却是实实在在的缺。如果秦伯复还有别的门路,那一定是看不上的。这个职位能掌握到的权力,还不如他从前那个位子呢。但谁叫他没有其他门路起复了呢?而裴大爷又说得很有把握,仿佛只要他一点头,这个职位就到手了一般。
秦伯复内心挣扎了一下,想起裴大爷曾经许诺给他的官职,心想莫非就是这个鸿胪寺右寺丞的位子了?那怪不得对方那么有把握,上司就是老父门生,又是他因守孝而空出来的缺……
秦伯复犹豫的这一小会儿,裴大爷心里已经转了几圈,似乎生怕自己的筹码不够似的,又添上了一句:“右少卿左大人,似乎已经有意告老了。他老人家素来是个喜欢提拔自己人的老前辈。而刘大人……又是个爱省事的,不大中意从外头调新人过来。有些出缺的位置,他更乐意从底下的人里提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