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放心,不会有人为了这种事笑话我的。”赵陌淡淡地道,“那时候马姨娘也快到分娩的日子了吧?父亲还是守着姨娘更好。京城那边有皇上和太子殿下在呢,太后娘娘也会为我做主,婚礼的事,父亲不必操心。等成完亲,我自会带着你媳妇回封地上来的,到时候再与王妃一道来给父亲请安。”
赵硕又拉长了脸:“你这是什么意思?竟然连婚礼都不叫我参加了么?难道你打算只让小三儿出面?你知道他是什么出身?!”
赵陌扯了扯嘴角:“父亲多虑了,兰姨娘正月里才去世,虽说做妾的比不得嫡妻尊贵,但她好歹是祁哥儿的生母,儿子已经给宗人府那边报了丧,道兰姨娘是病亡,让祁哥儿守上一年孝,也就是了。他出身不好,已经不能改了,但一些规矩礼节,该守的还是要守,总不能让他被人指谪。”
所以,赵祁不会出现在婚礼上。他要守孝,得等到明年正月。小孩子家,又在风口浪尖上,其实多避几年都无妨。
赵硕脸上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了:“不让我出面,又不让小三儿出现,你打算独个儿办婚礼,叫皇上与太子给你做脸?先前你不是还一再说不愿意做嗣子,不想跟他们太亲近么?这会子怎么自打脸了?你还说你是孝子呢!在外头胡乱扬自己的名声,这会子倒不怕被人笑话了?!”
赵陌笑了笑:“父亲多虑了。皇上与太子一向待我很好,我婚事又是皇上御赐的,皇家为我主持婚事也没什么出奇。从前太子有过继之意时,我还要避嫌,如今太子殿下都要选秀生子了,我自然也就没有了顾虑。况且父亲早年曾经为了小王氏夫人而弃我,又为兰姨娘与三弟弃小王氏夫人,再为马姨娘弃兰姨娘与三弟,让人知道你为了马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放弃出席我的婚礼,外人也不会觉得奇怪的。他们要笑话,也不会是笑话我,我有什么好怕的?”
赵硕再也忍不住了,愤怒地指着门口的方向:“滚!给我滚!”
赵陌爽快地起身往外走,却还不忘留下话来:“我过了二月十五就要动身。父亲请吩咐底下人收拾行李。留几个人在京中看房子就好,旁人最好都带齐,用惯的东西也尽量带上吧。我们走水路,码头上有专船等候,多少东西都能拉得走。我要赶回去督促春播之事,父亲可别让我久等啊。这事儿我会向皇上禀明的,父亲不必再往宫里请旨了。”
赵硕眼前顿时一黑。这岂不是……强逼他走么?!
孽子,真真是孽子!
赵陌又不傻,怎么可能会让父亲赵硕住进他的郡王府,代他执着藩王大权?肃宁既是他的封地,也是他的根基,是他日后安身立命之所,他疯了才会想要把好好的大权拱手相送。
倘若他的父亲人品过关,又有能力,也就罢了,偏偏是个野心太大,能力却不足的庸才,对他也没几分父子亲情。无论是郡王府的属官还是肃宁当地的县令,都经过他的测试与调|教,人品能力都可信。与其将根基托付靠不住的父亲之手,他还不如继续信任这些外人呢!
赵陌看着父亲,脸上的微笑不变:“父亲要住进我的郡王府么?可是郡王府地方有限,人员众多,哪里及得上别庄风景优美,占地广阔?父亲住到别庄去,不会有人来打扰,自然要自在得多。父亲可以将手下的人尽数带过去,只留几个人在京中看房子就好。这里是御赐的宅子,父亲日后若有需要上京的时候,自然是少不了还要在这里落脚的。”
赵硕虽然容易糊弄,但对于有些事,他还是比较执着的:“我去住什么别庄别院?肃宁本来就够偏僻的了,再往别庄上住,岂不是与乡野之地无异?我若想住到乡下去,在京郊买个庄子就是,往来还方便呢,何必跑肃宁县那么远?我是担心你长年在京城,顾不处封地上的事务,才想着闲来无事,替你打理打理。结果你竟然不肯让我住进王府,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要放逐自己的亲生父亲么?!你的孝道在哪里?!”
说着说着,赵硕心中越发猜疑起来。他想起自己当年也曾将儿子先后放逐到大同和江南,两次儿子都听话地去了,只是后来又自作主张地回了京,没有照着他的安排行事。难不成,赵陌如今是想要报复回来?!
赵陌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父亲何出此言?我只是想到父亲习惯了当家作主,手下又有这许多人,若是住进郡王府,未免有所不便,才想着安排你到别庄去住。我是要接你过去养老的,怎会是放逐呢?”
赵硕语气变差了不少:“住进郡王府怎会有所不便?我倒觉得更方便!我手下是有不少人,但正好可以给你做个帮手。否则你当年身边才有几个人侍候?王府里用的肯定不是什么心腹……”
“父亲!”赵陌打断了他的话,“你若要带着爱妾与手下的人搬进郡王府,倒也无妨。郡王府西路还有几间院子是空的,想必还住得下你们所有人。只是……你手下的人就不必给我做帮手了。我王府里的职司早已有了人,且个个称职能干,没必要换掉,更何况还是借用父亲身边的人手呢?父亲原也离不得他们的侍候。”
赵硕的脸色沉了一沉。若是不能执着大权,他搬进肃宁郡王府做什么?看着儿子执掌大权,呼风唤雨,却跟他毫无关系么?!
赵硕盯着儿子:“别说得那么好听,其实你就是不想让我插手你王府中的事务吧?!我是你老子!你这是什么态度?!好心帮你,你竟然不识好歹?!”
赵陌也沉下了脸:“父亲不必把话说得这么好听。你的用意,不但你明白,我心里也同样明白。你真的觉得世上就数你最聪明了,旁人都是傻子由得你摆布么?我才是肃宁的王!接父亲去养老是一回事,让父亲去执着封地大权,又是另一回事了!况且你在朝中时,又不曾真个表现出什么才干。让你插手我封地中的事务,我难道生怕自己的封地不够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