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两口就这么说着,笑着,闹了一小会儿,总算是稍稍安抚了一下赵陌那颗受了委屈的少男心,然后他才心满意足地亲自送秦含真回家去了,接着便顺势在永嘉侯府用了午饭。
闹得小兄弟赵祁怪寂寞的,他原以为可以跟哥哥嫂子一块儿用饭呢,他还可以顺便显摆显摆今日练的字,结果是丫头们侍候他在自个儿屋里独自吃了。
赵陌先前跟他提过一嘴,说请秦含真过来,是想与秦含真商量书房那只匣子的事儿。这是正事儿,赵祁当然不会有半分怨言啦,知道哥哥与未来嫂子去了永嘉侯府,还以为他们是寻永嘉侯说话去了呢。他心里只埋怨那几个来找自己的北戎人,还有指使他们来找自己的所谓贵人,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坏,他这样有个北戎生母的赵氏子弟,都知道江山为重,那人既然也是赵氏子孙,又位高权重,怎么还不如他一个孩子明白道理呢?
赵祁叹了几口气,便有丫头来催他上床睡午觉了。他小声嘀咕着:“才吃饱饭呢,好歹等我消化消化。”却还是耐不住丫头们的催,只得乖乖上了炕,但没有老实睡下去,而是靠着大引枕,摆弄一个九连环。
丫头们见状,只当他摆弄完了,便会睡了,给他盖上一层薄被,留下个人在卧室门口守着,坐在一张小杌子上做点儿针线,其他人便去吃饭了,吃完了还要回来换班呢。赵祁便半躺在炕上,摆弄了一会儿九连环,瞅着门口守着的丫头看不见自己,方才从垫褥底下摸出一个小本子来。
这是他生母兰雪生前留下来的东西,混在几个记着她房中私账的小册子里,不显山不露水的,被赵硕当成是不重要的物件,随手扔到一边,不曾交到密谍司去。马梅娘也不晓得那是什么,见是兰雪的笔迹,就连同她的其他遗物一块儿送到赵陌这边来了。赵祁研究了好些天,还没弄清楚这到底记载着什么内容呢。
说是账目,这上头的物品和数字又都是乱七八糟的,完全逻辑不通。
说是记事本子吧,一句话根本不成句,无论是顺着读还是逆着读,连藏头诗的法门,赵祁都试过了,完全找不出一句能令人理解的话来。
说只是乱写的字,偏偏这一本小册子保存得比其他小册子都要好。兰雪写得很认真,字字句句都是亲笔写的。不象其他账册,还混着几笔珍珠的字迹。而且小册子里的笔迹挺新,应该是兰雪被抓走前不久才留下来的。
赵祁直觉觉得,要是他能发现这本小册子的秘密,兴许就能知道北戎人跟他们背后的那个主使者,到底打算做什么事了。
可惜没有证据,即使秦含真再怀疑蜀王世子,也不能就凭这一点怀疑,便定了他的罪。
对此赵陌并不在意:“那人既然是要设套陷害我,自然不仅仅是利用北戎密谍往我书房里栽赃而已,必定还会有相配合的举动。太子殿下只需要在东宫查一查,总能查出点蛛丝蚂迹来的。更何况,还有一名北戎密谍未死呢,又有一名车夫清醒着,他们定然也知道些关于背后主使者的事儿。就算那人藏得再深,也总会露出马脚来的。”
秦含真有些担心:“就是不知道你们设圈套引他们上钩一事有没有暴露了。虽说你和袁同知的行动似乎很隐秘,但毕竟三名北戎密谍都没有逃回去复命,万一那主使者起了疑心呢?还有,那北戎密谍首领死得那么诡异,真的是自己找死,而不是被人算计的吗?我有些担心,你们的行动已经被那个主使者发现了,他很可能会从此收手,再不做任何事。这样你们想要把他找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就算还有一个北戎密谍和一个车夫在,但前者伤重,不知什么时候就死了,后者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纯粹拿钱办事而已。我觉得,以那主使者一直以来鬼鬼祟祟的行事风格,他没那么容易暴露。”
赵陌挑了挑眉:“怕什么?有本事他就一辈子别露出野心,不要再提什么过继的话。否则他一说,不必我多言,太子殿下就先怀疑他了。更何况……”他笑了笑,“太子殿下已经答应了皇上,会改变以往的消极态度,答应纳新人了。等到东宫进了新人,又有了皇嗣,多少心怀叵测的人要算计落空呀?到时候还不知道他们要怎么着急呢!”
秦含真笑了:“他们着急就着急,关键是不要让他们有机会伤害到未来的皇嗣才行。”
赵陌笑笑:“怕什么?皇上与太子殿下比我们更小心呢。”
也对,那是皇帝与太子的血脉后代,他们自然会更加谨慎,不会轻易让人钻了空子的。
秦含真便不再提这件事,转而问赵陌:“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你父亲那儿,把北戎人塞在他书房里的东西翻出来?”
赵陌淡淡地道:“我其实已经不止一回暗示他,不要再胡乱说话,也不要再心存妄想了,他只是不听,还以为在自个儿家里,说什么都不打紧,不会有人把他的话传出去呢。他家中如今只靠几个管事打理中馈,下人换了一次又一次,就没几个是真正信得过的。他也未免对自己镇宅的本事太有信心。如今案子还未了结,他大约也还未探听到什么风声,我跟他说什么,他也未必会放在心上。索性等过些天,袁同知那边有了更多的线索,那北戎密谍背后主使之人也查到了,连我父亲都听到了消息,我再过去与他说实话不迟。到时候他才会知道事情有多严重,省得他事后不记事,又想着威胁我去给他办什么差。”
秦含真见赵陌对生父是越发不耐烦了,也不多劝,反正赵陌已经在他父亲赵硕家里安插了人手,盯得紧紧地,几封不起眼的书信,在赵硕的书房里多待几天,也成不了气候。如果赵硕运气好,自个儿搜出了东西,兴许还会对人心险恶认识得更清楚明白一些,也知道一下自己有多么粗疏,居然能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往书房里藏了这样要命的物件,还不知藏了多久,是谁藏的。连机要的书房重地,他都没管好,他的能力又有多可靠?皇帝又凭什么相信他能把差事办好,对他委以重任呢?
如果赵硕能趁早认识到自己有多大的能耐,就不会总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了。老老实实做过富贵闲人,凭着两个聪明的儿子,爱妾又温柔体贴,还即将为他生下第三个孩子,他还是能把小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手里没有实权又如何?凭他这半桶水的本事,有实权才是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