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妇人手捧红漆大盒站在当地,另一个媳妇揭去盒盖,里面盛着六碗菜,黛玉偏拣一碗莲蓬豆腐放在水澜面前,咕哝道:“你嘴里爱轻薄人,只许吃豆腐。”
难得看她流露出稚气的表情,水澜不由失笑:“为夫千里迢迢带你回门,居然还不给吃肉,这样小器!”
听见这话,黛玉又忍不住抿起嘴儿,将各样的菜给他夹到碗上:“罢,罢,倒是我枉做小人了,赶紧用这鱼肉堵上王爷的金口。”
水澜也给她夹了一筷子芙蓉蟹,笑道:“所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为夫这就礼尚往来。”
黛玉面上一臊,忙拿手盖着碗,撇了撇嘴:“什么筷子拣过香的臭的东西,我不要它!”
两人吃毕,这里收拾残桌,坐到廊畔略歇一会,欣赏昏晕的暮色。黛玉昂首观天上金辉渐没,余晖映在侧颜,泛起一层柔蜜的光:“倾辉引暮色,孤景留思颜。”
水澜随之偏过头,冲她宛然一笑:“夫人好情致。元嘉三家中,论辞章之俊美,确推鲍参军为首,后世李白、岑参等也多有借鉴。”
“夕阳静好,只近黄昏。”沉默了良久,贝齿间溢出叹息,“当初林氏一脉也曾袭承列侯,在江南一带声名峥嵘。先父林公从科第出身,凭得真才实学蒙圣宗恩赏,尽忠职守,谁能料想会落得如斯田地。”
水澜在一旁体贴的解释道:“林公过世多年,虽说林氏还有旁支族人在,但其实一直有人在帮衬这些旧仆。我带夫人来林宅,一则是想你多年不曾回家,二则也是带你拜会那位前辈,当面致谢。至于其三,却要先打个哑谜了。”
黛玉面露清愁,满心有万言千语要说,又不知从哪一句问起,一时百转千回,嗓凝声涩。
水澜看她如此,便笑了笑:“有话要问?”
“王爷,”黛玉忽而举眸直视他,眼神极澄亮,使人推诿不得:“我父亲他,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
水澜扬了扬眉,并不意外:“当年朝堂上波谲云诡,人人自危。林公身居要职,又迟迟不肯投诚表态,以夫人一片玲珑剔透心,应该知道送你北上入贾府,实为托孤之举。”
黛玉本还怔怔的听着,细心揣度之下,方大悟过来,哽咽道:“难怪我原万般不肯,父亲却执意送去。我只当是母亲病逝无人教养的缘故,竟已到了危难之际!”
恐她骤然接受不能,水澜缓了一缓,又说:“那时我也不过十二三,许多事知之不详。不妨等明日上穹窿山,夫人听完首尾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