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内心有鬼,赶忙摆手哄她说:“妹妹是个多心的,才有这些想头。这廉王府是什么地方,咱们家不比先时的光景,要不是王府亲口应承的,那也攀扯不上呐。”

这话未尝没有道理,黛玉想了一想,猛地煞住了脚:“嫂子,我只问一句话。按我一个父母都不在的孤鬼儿,婚事合该老太太做主。舅舅和舅母替外甥女操心,不知有没有回禀老太太?”

凤姐不免暗里一阵唏嘘,面上却不大好显,勉强陪笑说道:“妹妹这话说得糊涂了。前两日太医还来瞧过,老太太病得人事一概不知,莫说是你的婚事,眼珠子想撑开都艰难,每天只得按时喂饭喂药。”

黛玉听了,心中一硌,暗暗打定主意:老太太不过病了几日,竟已盘算着要将我打发出去。可怜我孤苦伶仃,无人为我主张,假若不遂了这些人的愿,还不知有何等糟践人的法子。

既是如此,不管那廉王爷是好是坏,死活都到外头去不碍着人的眼,好歹换得一点儿清净。

且说过了两日,廉王府果然派来一对领头掌事和媒妁,后头跟十二人乐班敲锣打鼓,再是数十人抬着红纸成封的彩缎金银,一行人浩浩荡荡地送进了荣国府。

金银焕彩,珠宝生辉,满满当当的堆在前厅蔚为壮观,其中有泰半还是上赐的宝物,任谁看着心里都十分受用。

尽管廉亲王水澜不得当今青眼,但应享有的虚名还是一样不少,毕竟他占着皇叔的尊号,天家的颜面和威严不容丝毫折损。

聘礼至,荣国府烧香鸣炮,凤姐少不得替王夫人拨冗接待。廉王府的送礼人将礼帖和婚书交与后,凤姐忙命摆上酒馔,分派众媳妇婆子好生款待。

一时热闹散后,凤姐照礼单大概点了点数目,即刻来呈报王夫人,喜不自胜道:“太太,数目俱已点清,等太太示下入库。”看四周无人,又在耳边轻轻的说与:“廉王爷怕是不敢委屈了林妹妹,出手非凡哩,一件件都是好东西。”

王夫人斜睨了她一眼,轻蔑道:“那也是看在荣国府和贤德太妃的情面上,姓林的都死绝了,还有什么体面?拣出好的记册封库,不值当的送到潇湘馆去,免得落了口舌,讲咱们亏待了她。”

凤姐面上讪讪,忙岔开话问:“太太,王府的人方才说圣上赐婚的旨意隔日便会下来,钦天监选的吉日仿佛就在下个月初三。日子是有些赶,我担心林妹妹会不会……?”

王夫人连眼皮子都不曾抬,语意森森:“林妹妹不妨事,你叫两个人看紧了她,有事打发人赶紧回我一声。还有传话给袭人,不许再叫宝玉去潇湘馆,到底男女之分,前后人多嘴杂,倘或没个忌讳的,倒坏了宝玉的声名品行。”

凤姐颔首不绝,说道:“太太吩咐,我记下了。说来还是太太思虑得周全,宝兄弟打小和林妹妹一处,若知道一个要去了,恐怕还要闹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