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今天早上没沐浴,就不掺和了。”
摆五斗米阵之前,一般来说是需要沐浴更衣的,可旧货店就那么一个卫生间,早上仉立延他们轮番上阵,尤其是仉亚男,洗个澡至少花了一个小时,等她出来的时候都快七点了,我没轮上号,当然也没来得及洗。
仉立延又朝着我招手,嘴上还说着:“你带陈米了吗?”
我说:“带了,你没带吗?”
仉立延说:“家里的陈米都在你们冬字脉手上,我哪有啊。早上集合的时候咱们又没去,也没人分给我点。”
他这边正说这话,仉寅就将一个装陈米的小盒子塞在了他手里:“赶紧摆阵吧,哪来这么多废话?”
仉立延一边接过米盒,一边伸出手,在仉寅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
仉寅立即直起了身子,做出怒目而视的模样,直到仉亚男一脸不爽地说了句:“干活!”,他和仉立延才消停下来,专心凝炼起了念力。
过去我跟着三爷学艺的时候,三爷就说过,五斗米若要成阵,心中必须无我,以前我以为,所谓的无我境界,就是保持内心空灵而已,直到我在张真人和姚玄宗的帮助下看到风穴以后才明白,仉家人所谓的无我,说白了还是定心、凝心,只不过是暂时忘却自我,和天地融为一体,这种境界离真正的无心境界,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心至空,则有神,仉立延他们入行的时间都比我长,修行的时间也是我的好几倍,很容易就能达到无心的状态,我离着他们大约五六米,都能感觉到一股股精纯念力正在他们的丹田处慢慢凝聚。
除了他们几个以外,其他人在凝练念力的时候,还是习惯先去催动身上的煞气,这样一来,凝练出的念力就显得不那么醇厚了。
同时我也发现了,仉立延他们几个凝炼出来的念力,不论是精纯度还是体量,竟然都不及我的一半,这倒是让我有些疑惑了。
在五斗米阵的几种阵型中,十字阵回魂,一字阵镇鬼,二字阵镇尸,圆纹阵改变大炁流向,蝶纹阵用于破阵。前四种阵型的作用都是固定的,唯独最后一道蝶纹阵的用途不太固定,而且阵法的威力也不固定,三爷曾说,这最后一道阵型,是张道陵在羽化的前一刻才参悟出来的,没等他将这道阵型的用法说清楚,就腾云而去了。
所以时至今日,即便是精通五斗米阵的仉家人,对于这道阵型,也不敢说彻底摸透了。
更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在场的人摆出来的,竟然全都是蝶纹阵,可三爷过去也没说过,这道阵型竟然还能拿来祭天。
大部分人由于念力不够精纯,阵法才刚刚摆出来,接着就垮了,无奈之余,他们也只能长叹一口气,随后就探头探脑地朝周围撒望,大概是想看看在这次祭天中,谁能支撑到最后。
在场的人中,也不乏一些修为精湛的老人,他们摆出来的阵也确实能支撑得长久一点,但就稳定性来说,还是仉立延他们摆出来的蝶纹阵最为牢固。
五斗米阵经我改良之后,变成了纯粹以念力行阵,待阵成之后,再用煞气做加持,这样一来,仉立延他们摆出来的阵法在稳固之余,掺杂在其中的念力和煞气也在相互扶持,青云山上不断流动的灵韵,也无法对阵中的炁场造成影响。
仉恒那张半阴不阳的老脸就浮现在这条通道的末尾,在他身边,我还看到了仉如是的半个身子。
当时仉如是就站在人群的末尾,露出一只眼朝我这边观望,他身上的那股阴郁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潜伏在暮色中的厉鬼。
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给我的感觉也和现在差不多。
仉恒先是朝人群中扫了几眼,不得不说,他身上也是有一份威压的,但凡是被他的眼神扫到的人,都不自主地缩了缩身子,慢慢向后退几步。
见家里的小辈们都不敢直视自己,仉恒似乎很是满意,他缓缓松了口气,才迈开步子,朝我这边走来。
等到了我身边,仉恒才用尽量平缓的语气问我:“若非是什么时候来的?今天早上集合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你啊?”
之前二爷曾特意嘱咐过我,让我不要和仉恒闹得太僵,对于二爷的话,我向来是听的,可一看到仉恒那张脸,我就会想起他当年对我爸妈做的那些事,心里没由来的烦躁。
我知道自己不能做的太过分,但也没打算给他好脸,只是回了一句:“人太多,不想去。”
仉恒倒也不生气:“哦,不去就不去吧,可你事先该跟我说一声,要不然大家还以为这次青云山开坛,你不来了呢。”
一边说着话,仉恒的视线就落在了行李箱上,顿时也是一惊:“这是善堂的符纸吧,你手里怎么这么多?”
我懒得跟他解释太多,只是说:“正好今天要开天做法,我估摸着大家可能要画符,拿来给大家分一分。”
“哦,”仉恒点了点头,可视线依旧落在行李箱上,过了小片刻,他又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把仉百川藏在什么地方了?”
我说:“什么叫我把仉百川藏在什么地方了?他去了哪,我怎么可能知道。”
仉恒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回应,显得有些诧异。
我不想再和他啰嗦了,于是抬起手,朝着人群方向挥了两下:“排好队,过来拿纸吧,一人一张,不能多拿。”
即便我这么说了,有仉恒这尊大神矗在这儿,在场的人也不敢上前。
仉恒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竟叹了口气,随后又朝大家招招手:“排队那纸,一人一张。”
得他这么一句话,在场人可就按捺不住了,但好在仉恒的威慑力确实够大,这些人也不管一股脑地压上来,一个个排好了队,依次上前,领一张符纸,然后就退回去了。
仉恒可能是怕有人多拿,就一直站在旁边盯着,直到在场的大部分都拿到了符纸,眼看没人再上前了,他才默默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