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佳英是个聪明人,从周秀秀的话中听出了言外之意,后背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往外走的步子急忙停了下来。
他知道他并不是眼花,只是不知道他走之后亭子里又发生了什么。但不管发生了什么,黎源现在和皇上还有他大哥一起出现肯定是没事了。依着黎源的性子,现在出去肯定得撞他刀口上。
趁着人群还未完全散去,谢佳英郑重其事地给周秀秀行了一礼,“方才的确是在下太过于担心小姐未免断章取义了些,还请小姐原谅则个。”
周秀秀肯定是不会怪他,看他这么“懂事”满意地笑着还了礼,一张还算俏丽的脸上欲语还休。谢佳英福至心灵,对周秀秀也猛抛媚眼。
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周云娘这旁观者还能说什么!可不过是转身想看下外面状况的功夫,周秀秀这里不知道中了哪门子的邪,眼看皇上和益阳侯等人就要来到梅园了她扶着额头说刚才吹了风浑身发冷。
既然身子出了问题自然不方便再在别人府上久留,周秀秀本想将周云娘交给周宝娘的,谁知道周宝娘和周兰娘早已随着大部分人去了梅园前迎接圣驾去了,气得周秀秀直跺脚,只得小声问周云娘,“你是在这里等你宝娘姐姐她们还是随我回府?”
一来周云娘没心思往上层圈子里钻,二来周宝娘根本就不掩饰她对周云娘的不喜,她就是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只犹豫了一会儿,她便跟着周秀秀从梅园偏门退了出来,和等候在那里的吴嫂会和。
只是!周云娘深深怀疑周秀秀脑袋里装的全是草!宋府门外,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正和周家普通的马车并排停在一起,听到声响,那马车门帘撩起,不是刚才利用周秀秀陷害益阳侯的谢佳英又是哪个?!
“姑姑!”周云娘下意识扯住了周秀秀的袖子,却被周秀秀误认为她胆小怯弱,顺手摸了几两碎银子到她手里,“云娘乖,姑姑和谢二公子有些话要说,你去别处逛一逛,未时咱们南二坊牌坊底下见。”
现在离午时都差半个时辰,周秀秀的意思她是要和谢佳英共进午餐去!
“姑姑,这于礼不合。”周云娘都懒得和周秀秀坏掉的脑袋计较了,只管将乡下丫头的卑怯干脆演个彻底。
“云娘,你从岭南回来的不知道,咱们京城里未婚男女共处一室谈诗论文很正常。你要是觉得姑姑连洁身自爱都做不到,那就跟着吧。”
跟着干什么?周云娘是不会跟周秀秀这种已经被迷得失去理智的人多说什么的。正好,她也趁这个机会转一转京城,听说西边坊市里年节之际最是热闹,来京城也好些天了,一直忙,想去采购一些易存放的东西放空间里备用都不行。而且,再过几日滞后的丫鬟们就能抵达京城,到时候更不方便了。
离开周秀秀视线,周云娘脸上的卑弱一扫而空,问吴嫂:“这家子又有什么新鲜事没有?”
不少人都认为下人微不足道,实际上下人之间消息的传递比明面上打听到的要准确得多。梅园文会,众人的贴身丫鬟、小厮都集中在一个院子里休息说话,吴嫂带着马氏给的诸多荷包,打听到了不少消息,便一一说给周云娘听。
其中,关于晋阳侯府大小姐和世子的八卦比较多。据说晋阳侯府大小姐宋岚以绝食要挟父母出面举办的这次赏梅文会,想要抓紧确定和景帝的关系,最好能够和太后一起主持明年春大景朝的第一次选秀。
晋阳侯府世子宋放是个贪花好色到亏了身子的人,但还是见着漂亮女子就挪不动脚,最喜用卑劣的手段毁掉女子名节然后收房。
另外便是京城里各府的一些八卦,包括明年春闱谁家儿郎会参加,谁家小姐又已经在京城各大酒楼茶肆安插人手,就打算明年春闱后榜下捉婿也得捉个品格好的。如今景帝重用寒门学子,弄得世家纨绔少爷们反倒不如前几年吃香了。
……
吴嫂是个人才,不但会打听事,而且也会挑着重点讲,带着她一道出门必定不会冷场。很快,马车便到了西坊,远远就能听见热闹的吆喝声、
吴嫂探头看了下,皱眉请示周云娘,“小姐要买什么东西吩咐奴婢便是,坊市里人太多,万一冲撞了小姐就不好了。”
周云娘也知道吴嫂是好心,今天出门本来人手就不够,还是别去市场乱逛给人添乱的吧。看了下四周环境,隐隐瞧见一条清幽巷子末端飘扬的“酒”字旗,巷子口还支着几个小摊子,几乎都是一身书生装束的斯文男子,或是代写书信、或是卖点字画。想来这边便是一些提前来京城准备明年春闱的学子们活动地带,相较繁杂的坊市内来说肯定安静也安全得多。
吩咐吴嫂买一些蹊跷小玩意儿带回去给弟妹们玩后,周云娘便让马车往巷子里驶去。
果然不出周云娘所料,巷子里是一家连着一家的客栈酒家,看着都挺清幽雅静的,偶尔一家有书生聚在一起说着什么声音稍微大一点,立马就有店家上前行礼劝阻,看上去秩序井然。这学习氛围,只要不是运气太背,过段时日的春闱定然能稳定发挥吧。
按照她的吩咐,马车停在了巷子底一棵光秃秃堆了雪的枯树下。周云娘戴好帷帽一个人进了厅堂,她看过了,这家客栈大厅里就坐了不下三桌女眷,其中两桌戴了帷帽,一桌没戴,看穿着打扮家境应该只是一般,所以她没带丫鬟但穿着稍微比她们好一点点也不算出彩。
她刚在位置上坐下,便有店小二拿了菜单过来,上面竟然是横着以部分简体字印的菜名和价格,关键那印刷还很清晰。这一点又和她上一世在延启朝有很大的区别,那时候在皇宫也没有书籍是用印的。
琢磨着吴嫂过不了多久就能找来,周云娘只点了一个可以用酒精锅煮着的三鲜汤锅先用着,喝着从口暖到胃的热汤,今天大半天的郁结之气总算是慢慢散了开去。她才有闲暇观察起了厅堂内大概是来打探书生们深浅的几位大胆闺秀们。
正在这时,她突然见着两个店小二模样的人几乎是拖着个身穿灰白书生袍的人从厅堂角落走了出去,并将人直接扔在了刚才她停马车的花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