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姚嘉运想不通,沈瑜怎么会在这里,又不敢多问。
沈瑜浑身冒大汗,手心搓着裤子,头恨不得插进残羹剩饭里:“破、破产了,来打打打工。”
姚嘉运愣住,眼神马上变得悲伤起来,安慰道:“别担心,一切会好的。”
“对不起、对不起。”沈瑜双手捏着盘子,怕提起过往他会难过,又不知如何表达歉意,又暂时没有赔偿的能力。
整个人恍恍惚惚,魂飞魄散般。
姚嘉运看向他的餐盘,只剩点豆腐渣和土豆汤,一点油水都没有,看来是真的遭遇巨变。
他默不作声,转身走了。
沈瑜脑瓜子嗡嗡的,头都不敢抬,内心经历着一场风暴。
初三假期,他就打听过姚嘉运,并托人把优秀毕业生奖金的三千块钱补给他。
气人的是所托非人,被个傻逼把钱黑了,骗了他一学期!
然后,他这个大傻逼也沉浸快乐生活中,很快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再见姚嘉运,回忆的碎片,铺天盖地,砸得他抬不起头。
一只不锈钢碗落在桌上,苍白手指一点点,将它推到沈瑜面前。
姚嘉运嘴笨,不善言辞,犹豫很久才说:“
先吃饱肚子。”
沈瑜抬头,
面前是一碗红烧鸡腿,
肉质鲜嫩,汁水充足,裹着色泽亮丽的汤汁,香气扑鼻,单点一碗是一个套餐的价格。
沈瑜的内疚和痛苦,像一条长鞭,从天上落下来,抽打着低劣的灵魂。
他端起盘碗,慌不择路起身:“我我、我饱了,再见。”
说罢,飞一般要跑路,结果被固定椅子绊到腿脚,平底低飞,摔出去五米远。
盘飞碗砸,叮呤咣啷,稀里哗啦摔在食堂中央。
凉掉菜汁和盛汤,溅了沈瑜一头一脸,满身脏污,一脸狼狈趴在那里。
周围传来不怀好意的笑声,夹杂各种骂人方言。
姚嘉运吓一大跳,想扶人又收回腿脚。
他想,像沈瑜这么骄傲的人,突遭变故,从云端跌到谷底,一定非常伤心。
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太对,会不会伤害到他?
姚嘉运缩着手脚,惶恐不安地看着沈瑜,在满堂笑声里,跌跌撞撞离开。
奔出食堂,时间已经不早,再过二十几分钟便要上工。
沈瑜跑到厂房后面背阴处反省人生。
他无法面对善良的姚嘉运,更不敢接受他的好意。
如果姚嘉运知道,那段视频是他拍的,他发到猪狗朋友群里的,再看见他,一定是踩了狗屎般恶心吧!
他真的就是一块狗屎!谁碰见谁倒霉!
突然眼前一暗,为数不多的光线,被全部遮挡住。
沈瑜抬头,四个黑衣壮汉,戴着墨镜,脸上写着“要你狗命”,和在二哥那里遇到的债主一模一样。
该来的,还是来了。
“是沈瑜先生吗?”壮汉开口,机器人似的。
沈瑜后背贴在墙上,像只铁板大鱿鱼:“别,你们还是叫我小王八蛋吧。”
“我们想跟你确认下债务。”黑衣人说完,掏出账单,手一抖,白花花的折叠纸,飞流直下三千尺!
沈瑜要吓死了:“这么多吗?”
“不多,也就三百万。”黑衣人情绪稳定,“只不过分了六个债主。”
沈瑜猛掐人中,看见太奶骑着棺材要带他去津巴布韦。
“你的债务分六百期,每季度收一次,请知悉。”黑衣人还挺客气,叠好账单揣兜。
沈瑜掐指一算,六百期?五十年?妈的,做鬼都得打工吧?!
“我家里还有两只王八,能、能折价吗?”他还补充一句,“宠物王八,有点小贵的。”
黑衣人根本不理他:“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努力吧。”
说完四个人气势汹汹走掉了。
沈瑜仰头,看着两个厂房间逼仄天空,无语凝噎,脑子里全是海哭的声音。
……
阿耀在懒鱼港大摆宴席,除了万宇嫡系,几个工头和代表都来参加。
他出生成迷,小小年纪吃过不少苦,举手投足间颇有江湖义气。
他与工人们谈判,从不摆架子,卸货间隙能谈,渔船上能谈,人在叉车上,他在叉车下,也能谈。
职工被万宇这老瘪犊子骗怕了,对什么股权、投票、转移的狗屁玩意,没有一丝好感。
他们要的,无非就是一碗饭,养家糊口,妥善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