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迟渊做着一切的时候面无表情。沉默得令人心惊,没有一句句的逼问、没有展露眉宇显而易见的焦躁,整个人像是被剥夺所有情绪,无悲无喜地跪得笔直,把虎口往陆淮的唇边送。

王涛看得见那深深的伤口,血登时溅出来,而迟渊却眼都未眨,就像是感受不到疼,闷声不响地任由陆淮咬。

他在一边瞧得全身发麻,没忍住喊了声:“迟渊!”

那双不渗光又暗沉沉地瞳孔盯向他,木偶人般死气僵硬,王涛不寒而栗地哆嗦道:“你......你不疼么......”

迟渊瞳孔黑漆漆的,只在他身上停顿一秒,便尽数收回去,再度目不转睛地盯向陆淮,良久,久到王涛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听到闷沉的声音。

“感、同、身受......”,迟渊声音哑得自己都不太听得清,他怕血被陆淮咽下去,微微抽出来,换到另一侧,再度被牙尖抵住指骨和掌心,他神情未变分毫。

陆淮原来也是会疼的啊,他瞧着鲜血淋漓的虎口,伸出另一侧的指尖往伤处最深的地方碾了碾,直到血肉外翻,眉睫才轻颤了下。

他心里陡然升起疑问,这算不算是被需要?

迟渊被自己这个想法弄得嘲弄挑唇,总算有点活人的生气。他想伸手抚平陆淮忍痛而蜷起的眉宇,只是手抬起一半又放下,最终只是捻弄了指尖。

他荒谬地想,如果现在自己生死不明地躺在这,陆淮会不会冷眼看向他,是现在似他般目光不移,还是嘲讽般移开脸去,他无从得知。

但是,他大概是不会比现在的自己难受。

他无法劝说陆淮更多,好似也改变不了什么。之前的那句“感同身受”倒是仿若提醒了他,是不是他也可以毫不顾惜地伤害自己?最好是体无完肤,生死一线,那么他也可以无知无觉地昏迷过去,留着清醒的那个

恐慌至极。

如果陆淮在意他的话。

迟渊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痛楚,心脏处尖锐崩溃于陆淮晕过去的那瞬,如同弦崩到极致会断裂,他能感觉到空荡的心口处一片残骸。

至于身上的,与之相比,无从谈起。

他试图思考这件事的切实可行性,他该选择怎样的时机,又怎样九死一生,是画面冲击感更强的满身鲜血,还是窥不见内里崩溃的无可救药......

他要不要一一试验过去,最后他也不必与陆淮相爱,只要一个双人病房和能合眠的棺材,他们这么折磨应当也不需多少年月,就这么一齐下葬。

那也只剩下彼此。

迟渊理智趋于一线,他看不到血肉模糊的手,却编造着荒诞不经的未来,随即,他把左手换到陆淮唇边。

右手左右对称的一对牙印,深浅一致,暗含汹涌澎湃,他凝视于此,突而发笑

或许以此纹身也不错。

痛要刻骨,深入肺腑。

方能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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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秩在看到迟渊把陆淮抱进来的一瞬间,腿软得扶住病床才站直了。

这两人身上都是血,是此前彼此最想见证的狼狈不堪,可此时却没有任何人能看到。

来不及说什么,情况危急,他接过陆淮,径直进入早就准备好的手术室。

凌秩疲惫不堪地摘下口罩,他额间是细密的汗珠,因精神高度集中甚至略微有点站不太稳,然而抬眸却发觉眼前一团模糊的黑影。

定睛一看,迟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