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人拿巾子擦了擦脸,清了清嗓子:“这样吧。既然是老爷介绍来的。这剧本如果愿意按照我说的做修改,可以放在第四等来演出。光是才子与美女,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您可以适当地加点刺激的东西。”
林黛玉淡淡道:“譬如?”
“譬如,这个强盗杀人的过程,可以写的详细一点。”这个声音神似阉人的侏儒尖细的声音滔滔不绝: “譬如这位才子与此美女夜半私会的细节——每一步都要写清楚。”
林黛玉听了一大串的“修改意见”,只是隐忍不发。待他说尽,她才道:“敢问,何谓‘第四等’?”
负责人不以为意:“小姐,您都站在这了?怎么还忒和我装淑女?”说着,他打量着虽为异族,却仍容色过人,穿着一身朴素裙子的女子,有点下流的笑了,指了指市民剧院一道小门处通往的几顶帐篷,“男人都喜好的。表演者不穿衣服的那种……”
话音刚落,他就浑身一寒。
幽静的潭水一样的眼睛,有乍起风波之时。
月亮一样高洁孤独的容貌,也有雷霆顿作之刻。
林黛玉居高临下,拧眉,眼底乌云一片,钉住了他。
矮小的负责人也曾在旧贵族家里呆过,惯常在市井加裙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每日更新最新完结文里厮混,直面过晚宴革命时候的街头混乱。被她这样的眼神一看,却不敢再造次,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弱女子的气势,倒像曾经历经血雨腥风、身居高位者。
见负责人闭嘴了,林黛玉冷声对门子道:“告辞。”
拂袖而去。
……
“安娜?”
朗热太太今天的精神头难得好了一些,下楼走走,竟然看见林黛玉坐在火炉旁,看着火炉里飘出的烟灰出神,若有所思。
壁炉里还有几片没烧干净的,焦黑的、写满文字的纸。
她轻轻地,如一片柳叶,一阵微风,落在女孩身边,温和而慈爱地问:“投稿不顺利吗?”
林黛玉早已将平白受辱的怒气收敛妥当,对这位慈怜和蔼的夫人,轻描淡写地答道:“有一些不大要紧的波折。我重新写一份稿子就是。”
朗热太太想起自己听伏盖小姐只言片语里提到的,林黛玉去几个大剧院,屡次遭遇了退稿——退稿的细节,林黛玉没有对任何人提过,伏盖小姐略有所知,却也不会对体弱的女主人说起。
她便温柔宁静地发言:“这些剧院,出版社,这些总是看不起女子的。唉,教士也说,女子总是没有才能而居于闺阁的。孩子,不必急着交稿费。我这里…咳…咳…我这里不缺这些钱……唉,以我的意见,女孩子的最终归宿是美满的婚姻。有了好丈夫,便一切都解决了。您真该去多参见一些舞会。只是我看遍巴士特,也实在是没有什么优秀到足以匹配您这样的小姐的男孩子……我虽是寡居之人,早年只在教会学校里读过经文,被教着做纺织。完全是受着老一套的教育,帮不了你出什么主意。却总归还有一些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