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打天下了,可是治理,却终究还是要靠读书人的。你们杀一个两个读坏脑子的也就罢了,怎能为子杀父啊?这是败坏根本的纲常,这是和天下所有读圣贤书的人作对!义军的名声会臭的!”
罗鸿飞把他扶起来:“你年纪大了,不要动不动坐在石板地上。小心风湿。”
老儒生正待感激涕零,继续奋勇“劝诫”,罗鸿飞就推门走开了。
李白泉见到这一幕,险些笑出声来:“得了,老腐儒,罗将军只是关心你的老人身份,并不关心你作为儒生的身份。您省省吧。”
老儒生便骂他:“你们这些满身铜臭的文贼,不要脸!都是你们撺掇的义军以伦常案立威……败坏义军声名!”
李白泉呸他:“那种名声,不要也罢。啊?我们反王朝,谁不骂是反贼?要名声,称斤论两地吃么?”
门里争论不休。
门外,袁渡正忧心忡忡地坐在台阶上,以手撑脸发呆。
“想什么。”
“想血为什么还不干。”袁渡喃喃答道。
“血?”
袁渡不说话。
她虽然支持义军的种种行为,但是,她总忘不了那一次,义军拖一个光是直接害死的就有数十人,杀人如麻的坊长去刑台上。
坊长人头落地,血溅一地,坊长七岁的小儿子扑上来哭着要爹爹的场面。
那血迹久久不干涸。
罗鸿飞大概明白了,转头看了看她:“你太心软。”
开始,袁渡刚跟着义军的时候,罗鸿飞始终记得,她虽一路上吃够了苦,本性却仍旧是个天真多情的种子,唱歌,写优美的诗,念着每一条命都尊贵。
所以审判那些人时,她明明知道这些人该死,却甚至会为一个劣绅的人头落地而悲伤,为一个恶霸的死而流泪。
“我是在想他们的家人……”
罗鸿飞漠然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不赞同,拍拍袁渡的肩膀:“不要光想犯人的家属。想一想、那些死者的家人。想一想、死去的人。还记得,我们在北边时,遇到过的那个扒皮孙吗?”
北方一些地方土地贫瘠,上边的地主为了盘剥,穷凶极恶。有扒欠债农民皮,腌制后悬挂在自己家门口,威慑欠债者的习俗。
袁渡第一次看到这些人皮的时候,做了几天的噩梦,怎么能不记得?
罗鸿飞低低地说:“那个小女孩,跑出来指着人皮说:‘他们活该被扒皮!’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