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万籁俱寂。
“翠儿有声音”她从血色的噩梦里惊醒,胆怯地推了推侍女。侍女睡的黑甜。
她没有办法,躺在床上,听了一会那哭声。忽然浑身发冷——她听见那是一阵凄厉的女孩子的哭声。
那声音惊起了树上簌簌的飞鸟,惊动了皎洁的月光。偏偏,宅院里那么安静。绣楼的窗户看出去,偌大一个罗家,竟没有一盏灯亮起来。
她悄悄地躺下,上下牙打着颤,发着抖,一夜睁着眼,没有睡。
第二天,她被叫到内堂,姊妹侄女嫂子,都换了一身白衣。
昨晚,她最喜欢的那个文静羞怯的堂侄女十三娘罗玉蓉得急病夭折了。
报信的人明明说将十三娘的死因,说的很清楚。
“怎么死的?”鬼使神差,她却仍旧问出了这句话。
没有一个人回答她。堂内一阵静默。就连三嫂都只是抹着眼泪,没有说话。
老母亲转了转佛珠:“六娘,你也去换上丧服吧。”
如果她明天死了,恐怕,也是一样的一片静默。
一样地没有一盏灯亮起。
她们这样的安静顺从,一直这样的安静顺从。
她们是十三娘的婶母、姊妹、祖母、母亲,却任由她们的侄女、孙女、女儿、姊妹,被自己的父兄丈夫,就这样地这样地
眼前一黑,不由地,她想起昨晚那凄厉哭声里的一片安静。
她也是那一片沉默中的其中一个。
她的眼睛滚烫,却恐惧、痛悔得浑身冰凉。
她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只是飘飘忽忽地想:十三娘死了。那,什么时候轮到她呢?
这个下午,绣楼深深,她坐在阁上,望着罗家雕梁画凤、飞起的屋檐,远眺着罗家门前那一座座高大的贞洁牌坊,忽然想起曾经温柔和顺,待她最好,却被大哥休弃后发了疯,出卖了整个罗家的大嫂。
大嫂在义军到来时候,最后对她说的一句话:走吧,离开这里,你自由了。
黄昏又到,残阳如血。
袁渡再次见到那位罗家的六小姐时,感到十分惊奇。
“我叫罗照雪。”养在闺阁的女孩子,第一次这样跑的气喘吁吁 ,十分憔悴,红着眼圈,仰着脸:
“你们说,照你们的新规矩,就不会出任何事。我听说了,你们不许杀人。你们说,登记册上登记过的,只要守你们的规矩,就都是你们的保护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