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扫他一眼,见他身上没有什么泰西的“洋气”,虽然穿着读书人的长衫,但明显是旧的,上边还有几个补丁,便不作理会,正要继续高谈阔论。
兴致正浓,门口又探头缩脑地冒出个小孩子,晃着两髻,举着手里的小册子:
“老爷,要一本这个嘛?不贵,就十来个铜板。”
矮个子斥道:“小猢狲,走远罢,谁要你的东西!再来这里顽笑,教你吃个教训!”
“呵,真凶!”小孩子连忙跑走了,跑过临窗的位置,瞧见个新面孔,看虽然是个读书人,但穿着一身旧衣服,便回身问他一句:“老爷,你要嘛?物美价廉,花十个铜板,买半生安稳!”
矮个气的直瞪眼:“还不滚!”站起来举起手,要过去打的样子。
小孩子也不顾新面孔了,起哄一声“读书人打人啦”,撒腿跑了。
青年瞥了一眼那几个年轻书生,捡起小孩跑走时掉下的一本毛边册子,掸掸灰,用官话念道:“《济贫录》?”便津津有味地翻阅起来。
几个年轻书生看见他捡起册子翻阅,面面相觑,不一会,走了过来,以官话来攀谈:
“不才见礼了。这位兄台,听你的口音,是外地人罢?”
青年连忙起来还礼:“小生姓于,山东济南人士,游学至嘉兴。”
姓于的蓝衣青年虽然衣着陈旧,但是谈吐文雅,举止斯文,博学广闻,年轻书生们暗自点头,颇带着一点倨傲,和他交谈起来。不多时,相谈甚欢,就请了独坐的青年,到他们那桌去热闹热闹。
酒过三旬,气氛活络起来。
推杯置盏间,姓李的矮个子书生,叫做李明之。谈到某个话题,忽然情绪激动,一摔酒杯,旧事重提:
“只论小说便罢了,又说什么‘文随时变’,当菲文言,兴白话!文随什么时变?随他们这些工商当道的时变么?我看李白泉这些人,不安好心!”
全场忽然安静。只听得酒意上脸的李明之痛声连骂:“反贼!反贼!”